三月初四日,粘罕遣人持書,一詣太上皇,一詣帝前曰:「今 日北國皇帝所有施行事件,請車駕詣軍前聽候指揮。 」至日中,又 遣人促帝及太上皇並至軍前議事。 至晚遣人不絶,又云:「若上皇 未出城,不妨請帝先至。 」初五日,車駕出幸虜營,至帳下,粘罕 坐而言曰:「今北國皇帝不從汝請,別立異姓為王。 」遣人持詔書 示帝,遙遠不復可辯。 使人降自北道,入小門,至一室,籬落路 缺,守以兵刃,自辰至申,未得食,帝涕泣而已。 至暮,番奴持食 肉一盤,酒一瓶,于帝前曰:「食之,食之!」帝泣而言曰:「父 母不復顧矣!」番奴曰:「父母旦夕與汝相見矣!」其夜無床蓆可 寢,但有木凳二條而已,亦無燈燭。 窗外數聞兵甲聲。 時天氣寒 凜,帝達旦不寐。 天明,有人呼帝曰:「太上至矣!」帝視之,見 戎衣數十人,引太上由傍門小道而去。 帝欲前,左右止之,帝哭不 勝其哀。 後有毛麾因過龍德故宮有感而賦詩一首,詩曰: 萬里鑾輿去不還,故宮風物尚依然。 四圍錦繡山河地,一片雲霞洞府天。 空有遺愁生落日,可無佳氣起非煙。 古來國破皆如此,誰唸經營二百年! 初四日至十五日,皇族后妃諸王纍纍至軍中,日夜不絶。 上皇 與帝異居,后妃諸王皆不得相見,惟鄭後、朱後相從。 十六日,上 皇方得與少帝相見,共居一室。 時風寒衣宿竹簟,侍禦人取茅及黍 穰作焰,與二帝同坐,向火至明。 粘罕令左右將青袍迫二帝易服, 以常服服之。 逼二後易服。 李若水是時從少帝扈駕至北,因抗言力 爭,罵虜不屈,虜殺之。 粘罕謂群胡曰:「大遼之亡,死節之臣甚 眾;南朝惟有李侍郎一人而已!」及葬,得一詩于衣襟,詩曰: 胡馬南來久不歸,山河殘破一身微。 功名誤我等雲過,歲月驚人還雲飛。 每事恐貽千古恨,此身甘與眾人違。 艱難重有君親念,血淚班班滿客衣。 自此以後,二帝、二後每日惟得一食一飲而已。 粘罕使張邦昌受偽命即位,僭號楚。 丁已,太上皇北狩。 越四日庚申,粘罕遣騎吏持書示上皇已先 行矣,謂帝曰:「元帥今遣汝等赴燕京朝皇帝,來日起行。 」十八 日早,騎吏牽馬三疋,令帝及二後乘之。 二後素不能騎,吏遂掖而 乘之。 路傍見者泣曰:「皇帝父子北去,我等百姓何日見太平也」 因上羹飯二小盂。 太上及帝、朱後分食之,粗糲不堪食。 騎吏從者 約五百人,皆衣青袍,與二帝不可辨,「不知阜老何由知之」阜老 曰:「吾以面色觀之可見,況傳聞車駕將欲入京,故知之。 」帝 曰:「吾母心腹疾,汝有湯藥」阜老對曰:「無,止有少鹽酥,可 煎而進之。 」騎吏怒其遲滯住,遂促行。 掌騎吏千戶姓幽西,名骨 碌都,常以言戲朱後。 二十九日,行次將欲渡河,有舟自北來,上立皂幟,中有紫衣 人,大呼骨碌都曰:「北國皇帝約四月半至燕京,今已三月盡,可 速行之!」語次,骨碌都數以目視朱後,且哂之。 紫衣知其情狀, 拔刀執骨碌都曰:「汝本一冗賤,吾兄待汝以至于此,今安得與婦 人私而稽緩其行程」乃殺之,投屍于河。 四月十四日,至信安縣, 帝及太上、太后、皇后自離京未嘗滌面,至是見野水澄清,四人方 掬水洗面灌滌,相視哽咽不勝。 傍有人獻牛酒于澤利者,澤利拔 刀,切肉啖食,飲酒連五七盞。 以其餘酒殘食餉帝曰:「食之!前 途無與食也!」復視朱後曰:「這一塊好肉,你自食之。 」方吃 酒,有人言知縣來相見,乃見一番官,衣褐苧絲袍,皂靴,裹小 巾,執鞭揖澤利。 又辦酒食羊肉同坐飲食。 移時乘醉命朱後勸酒唱 歌,朱後以不能對。 澤利怒曰:「四人性命在我掌握中,安得如是 不敬我!」後不得已,不勝泣涕,乃持杯,遂作歌曰:「幼富貴 兮,厭綺羅裳。 長入宮兮,奉尊觴。 今委頓兮,流落異鄉。 嗟造物 兮,速死為強!」歌畢,上澤利酒。 澤利笑曰:「詞最好!可更唱 一歌勸知縣酒。 」後再歌曰:「昔居天上兮,珠宮玉闕。 今日草莽 兮,事何可說。 屈身辱志兮,恨何可雪。 誓速歸泉下兮,此愁可 絶!」遂舉杯勸知縣酒。 澤利起拽後衣曰:「坐此同飲。 」後怒, 欲手格之,力不及,為澤利所擊,賴知縣勸止之。 復舉杯付後手 曰:「勸將軍酒!」後曰:「妾不能矣,願將軍殺我,死且不 恨。 」欲自投庭井,左右救止之。 知縣曰:「將軍不可如此迫他, 北國皇帝要四人活的朝見,公事不小。 」酒罷,各散去。 第25頁完,請繼續下一頁。喜歡 寫心網 writesprite.com 作品,請記得按讚、收藏及分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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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宋宣和遺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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