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之宗人有田單者,有智術,知兵,湣王不能用,僅為臨淄市椽。 燕王入臨淄,城中之人紛紛逃竄,田單與同宗逃難於安平,盡截去其車軸之頭,略與轂平,而以鐵葉裹軸,務令堅固,人皆笑之,未幾,燕兵來攻安平,城破,安平人復爭竄,乘車者捱擠,多因軸頭相觸,不能疾驅;或軸折車覆,皆為燕兵所獲。 惟田氏一宗,以鐵籠堅固,且不礙,竟得脫,奔即墨去訖。 樂毅分兵略地,至于畫邑,聞故太傅王蠋家在畫邑,傳令軍中,環畫邑三十里不許入犯,使人以金幣聘蠋,欲薦于燕王,蠋辭老病,不肯往,使者曰:「上將軍有令:『太傅來,即用為將,封以萬家之邑;不行,且引兵屠邑。 ‘」蠋仰天嘆曰:「』忠臣不事二君,烈女不更二夫。 ’齊王疏斥忠諫,故吾退而耕于野;今國破君亡,吾不能存,而又劫吾以兵,吾與其不義而存,不若全義而亡!」遂自懸其頭于樹上,舉身一奮,頸絶而死。 樂毅聞之嘆息,命厚葬之,表其墓曰:「齊忠臣王蠋之墓。 」 樂毅出兵六個月,所攻下齊地共七十餘城,皆編為燕之郡縣,惟莒州與即墨堅守不下。 毅乃休兵享士,除其暴令,寬其賦役,又為齊桓公、管夷吾立祠設祭,訪求逸民。 齊民大悅,樂毅之意,以為齊止二城,在掌握之中,終不能成大事,且欲以恩結之,使其自降,故不極其兵力。 此周赧王三十一年事也。 卻說楚頃襄王見齊使者來請救兵,許盡割淮北之地。 乃命大將淖齒,率兵二十萬,以救齊為名,往齊受地,謂淖齒曰:「齊王急而求我,卿往彼可相機而行,惟有利於楚,可以便宜從事。 」淖齒謝恩而出,率兵從齊湣王于莒州。 湣王德淖齒,立以為相國,大權皆歸於齒。 齒見燕兵勢盛,恐救齊無功,獲罪二國,乃密遣使私通樂毅,欲弒齊王,與燕中分齊國,使燕人立己為王,樂毅回報曰:「將軍誅無道,以自立功名,桓、文之業,不足道也,所請惟命。 」淖齒大悅。 乃大陳兵于鼓裡,請湣王閲兵,湣王既至,遂執而數其罪曰:「齊有亡征三,雨血者,天以告也;地坼者,地以告也;有人當闕而哭,人以告也。 王不知省戒,戮忠廢賢,希望非分,今全齊盡失,而偷生於一城,尚欲何為?」湣王俯首不能答。 夷維擁王而哭,淖齒先殺夷維,乃生擢王筋,懸于屋樑之上,三日而後氣絶。 湣王之得禍,亦慘矣哉! 淖齒回莒州,欲覓王世子殺之,不得,齒乃為表奏燕王,自陳其功,使人送於樂毅,求其轉達,是時莒州與臨淄,陰自相通,往來無禁。 卻說齊大夫王孫賈,年十二歲,喪父,止有老母。 湣王憐而官之。 湣王出奔,賈亦從行,在衛相失,不知湣王下處,遂潛自歸家,其老母見之,問曰:「齊王何在?」賈對曰:「兒從王于衛,王中夜逃出,已不知所之矣。 」老母怒曰:「汝朝去而晚回,則吾倚門而望;汝暮出而不還,則吾倚閭而望。 君之望臣,何異母之望子?汝為齊王之臣,王昏夜出走,汝不知其處,尚何歸乎?」賈大愧,復辭老母,蹤跡齊王。 聞其在莒州,趨往從之,比至莒州,知齊王已為淖齒所殺,賈乃袒其左肩,呼于市中曰:「淖齒相齊而弒其君,為臣不忠。 有願與吾誅討其罪者,依吾左袒。 」 市人相顧曰:「此人年幼,尚有忠義之心,吾等好義者,皆當從之。 」一時左袒者,四百餘人。 時楚兵雖眾,皆分屯于城外。 淖齒居齊王之宮,方酣飲,使婦人奏樂為歡,兵士數百人,列于宮外。 王孫賈率領四百人,奪兵士器仗,殺入宮中,擒淖齒剁為肉醬,因閉城堅守。 楚兵無主,一半逃散,一半投降于燕國。 再說齊世子法章,聞齊王遇變,急更衣為窮漢,自稱臨淄人王立,逃難無歸,投太史敫家為傭工,與之灌園,力作辛苦,無人知其為貴介者。 太史敫有女,年及笄,偶遊園中,見法章之貌,大驚曰:「此非常人,何以屈辱于此?」使侍女叩其來歷,法章懼禍,堅不肯吐,太史女曰:「白龍魚服,畏而自隱;異日富貴,不可言也!」時時使侍女給其衣食,久益親近,法章因私露其跡于太史女,女遂與訂夫婦之約,因而私通,舉傢俱不知也。 時即墨守臣病死,軍中無主,欲擇知兵者,推戴為將,而難其人,有人知田單鐵籠得全之事,言其才可將,乃共擁立為將軍,田單身操版鍤,與士卒同操作,宗族妻妾皆編於行伍之間,城中人畏而愛之。 再說齊諸臣四散奔逃,聞王蠋死節之事,嘆曰:「彼已告老,尚懷忠義之心,我輩見立齊朝,坐視君亡國破,不圖恢復,豈得為人?」乃共走莒州,投王孫賈,相與訪求世子。 歲余,法章知其誠,乃出自言曰:「我實世子法章也。 」太史敫報知王孫賈,乃具法駕迎之即位,是為襄王。 告于即墨,相約為犄角,以拒燕兵。 樂毅圍之三年不克,乃解圍退九里,建立軍壘,令曰:「城中民有出樵採者,聽之不許擒拿,其有睏乏饑餓者食之,寒者衣之。 」欲使感恩悅附,不在話下。 第311頁完,請繼續下一頁。喜歡 寫心網 writesprite.com 作品,請記得按讚、收藏及分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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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東周列國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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