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周敬王已崩,太子名仁嗣位,是為元王。 元王使人賜勾踐袞冕、圭璧、彤弓、弧矢,命為東方之伯。 勾踐受命,諸侯悉遣人致賀。 其時楚滅陳國,懼越兵威,亦遣使修聘。 勾踐割淮上之地以與楚,割泗水之東、地方百里以與魯,以吳所侵宋地歸宋。 諸侯悅服,尊越為霸。 越王還吳國,遣人築賀台于會稽,以蓋昔日被棲之恥,置酒吳宮文台之上,與群臣為樂。 命樂工作《伐吳》之曲,樂師引琴而鼓之,其詞曰:“吾王神武蓄兵威,欲誅無道當何時?大夫種蠡前致詞:吳殺忠臣伍子胥,今不伐吳又何須?良臣集謀迎天禧,一戰開疆千里余。 恢恢功業勒常彞,賞無所吝罰不違。 君臣同樂酒盈卮。 :“台上群臣大悅而笑。 惟勾踐面無喜色。 范蠡私嘆曰:“越王不欲功歸臣下,疑忌之端已見矣!:“ 次日,入辭越王曰:「臣聞‘主辱臣死'。 向者,大王辱于會稽,臣所以不死者,欲隱忍成越之功也。 今吳已滅矣,大王倘免臣會稽之誅,願乞骸骨,老于江湖。 :“越王惻然,泣下沾衣,言曰:“寡人賴子之力,以有今日,方思圖報,奈何棄寡人而去乎?留則與子共國,去則妻子為戮!:“蠡曰:“臣則宜死,妻子何罪,死生惟王,臣不顧矣!」是夜,乘扁舟出齊女門,涉三江,入五湖,至今齊門外有地名蠡口,即范蠡涉三江之道也。 次日,越王使人召范蠡,蠡已行矣,越王愀然變色,謂文種曰:「蠡可追乎?」文種曰:“蠡有鬼神不測之機,不可追也。 :“ 種既出,有人持書一封投之,種啟視,乃范蠡親筆,其書曰: 子不記吳王之言乎?“狡兔死,走狗烹;敵國破,謀臣亡。 :“越王為人,長頸鳥喙,忍辱妒功,可與共患難,不可與共安樂。 子今不去,禍必不免。 文種看罷,欲召送書之人,已不知何往矣。 種怏怏不樂,然猶未深信其言,嘆曰:「少伯何慮之過乎?」過數日,勾踐班師回越,攜西施以歸。 越夫人潛使人引出,負以大石,沉于江中,曰:「此亡國之物,留之何為?:“後人不知其事,訛傳范蠡載入五湖,遂有“載去西施豈無意,恐留傾國誤君王」之句,按范蠡扁舟獨往,妻子且棄之,況吳宮寵妃,何敢私載乎?又有言范蠡恐越王復迷其色,乃以計沉之於江,此亦謬也。 羅隱有詩辨西施之冤云: 家國興亡自有時,時人何苦咎西施? 西施若解亡吳國,越國亡來又是誰? 再說越王念范蠡之功,收其妻子,封以百里之地,復使良工鑄金,象范蠡之形,置之座側,如蠡之生也。 卻說范蠡自五湖入海,忽一日,使人取妻子去,遂入齊,改名曰鴟夷子皮,仕齊為上卿。 未幾,棄官隱于陶山,畜五牝,生息獲利千金,自號曰陶朱公,後人所傳《致富奇書》,雲是陶朱公之遺術也。 其後吳人祀范蠡于吳江,與晉張翰、唐陸龜蒙為「三高祠」,宋人劉寅有詩云: 人謂吳痴信不虛,建崇越相果何如? 千年亡國無窮恨,只合江邊祀子胥。 勾踐不行滅吳之賞,無尺土寸地分授,與舊臣疏遠,相見益稀。 計倪佯狂辭職,曳庸等亦多告老,文種心念范蠡之言,稱疾不朝。 越王左右有不悅文種者,譖于王曰:「種自以功大賞薄,心懷怨望,故不朝耳。 」越王素知文種之才能,以為滅吳之後,無所用之,恐其一旦為亂,無人可制,欲除之,又無其名。 其時魯哀公與季、孟、仲三家有隙,欲借越兵伐魯,以除去三家,乃借朝越為名,來至越國,勾踐心虞文種,故不為發兵,哀公遂死於越。 再說越王忽一日往視文種之疾,種為病狀,強迎王入,王乃解劍而坐,謂曰:「寡人聞之,‘志士不憂其身之死,而憂其道之不行。 '子有七術,寡人行其三,而吳已破滅,尚有四術,安所用之?」種對曰:「臣不知所用也。 」越王曰:「願以四術,為我謀吳之前人于地下可乎?」言畢,即升輿而去,遺下佩劍于座,種取視之,劍匣有「屬鏤」二字,即夫差賜子胥自剄之劍也。 種仰天嘆曰:“古人云:‘大德不報',吾不聽范少伯之言,乃為越王所戮,豈非愚哉?:“復自笑曰:“百世而下,論者必以吾配子胥,亦復何恨?:“遂伏劍而死,越王知種死,乃大喜,葬種于臥龍山,後人因名其山曰種山。 葬一年,海水大發,穿山脅,塚忽崩裂,有人見子胥同文種前後逐浪而去,今錢塘江上,海潮重疊,前為子胥,後乃文種也,髯翁有《文種贊》曰: 忠哉文種,治國之傑! 三術亡吳,一身殉越。 不共蠡行,寧同胥滅。 千載生氣,海潮疊疊。 勾踐在位二十七年而薨,周元王之七年也。 其後子孫,世稱為霸。 話分兩頭,卻說晉國六卿,自范、中行二氏滅後,止存智、趙、魏、韓四卿。 智氏、荀氏因與范氏同出於荀虒,欲別其族,乃循智虒之舊,改稱智氏。 時智瑤為政,號為智伯。 四家聞田氏弒君專國,諸侯莫討,於是私自立議,各擇便據地,以為封邑。 晉出公之邑反少於四卿,無可奈何。 第270頁完,請繼續下一頁。喜歡 寫心網 writesprite.com 作品,請記得按讚、收藏及分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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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東周列國誌》
第270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