翟君教開門放入,眾人進見。 重耳泣曰:「諸君子能協心相輔,如肉傅骨,生死不敢忘德。 」魏犨攘臂前曰:「公子居蒲數年,蒲人咸樂為公子死,若借助于狄,以用蒲人之眾,殺入絳城,朝中積憤已深,必有起為內應者,因以除君側之惡,安社稷而撫民人,豈不勝於流離道途為逋客哉?」 重耳曰:「子言雖壯,然震驚君父,非亡人所敢出也。 」 魏犨乃一勇之夫,見重耳不從,遂咬牙切齒,以足頓地曰:「公子畏驪姬輩如猛虎蛇蝎,何日能成大事乎?」 狐偃謂犨曰:「公子非畏驪姬,畏名義耳。 」犨乃不言。 昔人有古風一篇,單道重耳從亡諸臣之盛: 蒲城公子遭讒變,輪蹄西指奔如電。 擔囊仗劍何紛紛,英雄儘是山西彥。 山西諸彥爭相從,吞雲吐雨星羅胸。 文臣高等擎天柱,武將雄誇駕海虹。 君不見,趙成子,冬日之溫徹人髓? 又不見,司空季,六韜三略饒經濟。 二狐肺腑兼尊親,出奇制變圓如輪。 魏犨矯矯人中虎,賈佗強力輕千鈞。 顛頡昂藏獨行意,直哉先軫胸無滯。 子推介節誰與儔,百煉堅金任磨礪。 頡頏上下如掌股,周流遍歷秦齊楚。 行居寢食無相離,患難之中定臣主。 古來真主百靈扶,風虎雲龍自不孤。 梧桐種就鸞鳳集,何問朝中菀共枯? 重耳自幼謙恭下士,自十七歲時,已父事狐偃,師事趙衰,長事狐射姑,凡朝野知名之士,無不納交,故雖出亡,患難之際,豪傑願從者甚眾。 惟大夫郤芮與呂飴甥腹心之契,虢射是夷吾之母舅,三人獨奔屈以就夷吾。 相見之間,告以「賈華之兵,旦暮且至」。 夷吾即令斂兵為城守計。 賈華原無必獲夷吾之意,及兵到故緩其圍,使人陰告夷吾曰:「公子宜速去,不然晉兵繼至,不可當也。 」 夷吾謂郤芮曰:「重耳在翟,今奔翟何如?」 郤芮曰:「君固言二公子同謀,以是為討。 今異出而同走,驪姬有辭矣,晉兵且至翟。 不如之梁,梁與秦近,秦方強盛,且婚姻之國,君百歲後,可借其力以圖歸也。 」夷吾乃奔梁國。 賈華佯追之不及,以逃奔覆命。 獻公大怒曰:「二子不獲其一,何以用兵?」叱左右欲縛賈華斬之。 丕鄭父奏曰:「君前使人築二城,使得聚兵為備,非賈華之罪也。 」 梁五亦奏曰:「夷吾庸才無足虛。 重耳有賢名,多士從之,朝堂為之一空,且翟吾世仇,不伐翟除重耳,後必為患。 」 獻公乃赦賈華,使召勃鞮。 鞮聞賈華幾不免,乃自請率軍伐翟,獻公許之。 勃鞮兵至翟城,翟君亦盛陳兵于採桑,相守二月餘。 丕鄭父進曰:「父子無絶恩之理。 二公子罪惡未彰,既已出奔,而必追殺之,得無已甚乎?且翟未可必勝,徒老我師,為鄰國笑。 」獻公意稍轉,即召勃鞮還師。 獻公疑群公子多重耳、夷吾之黨,異日必為奚齊之梗,乃下令盡逐群公子,晉之公族無敢留者。 於是立奚齊為世子,百官自“二五“及荀息之外,無不人人扼腕,多有稱疾告老者。 時周襄王之元年,晉獻公之二十六年也。 是秋九月,獻公奔赴葵邱之會不果,于中途得疾,至國還宮。 驪姬坐于足,泣曰:「君遭骨肉之釁,盡逐公族,而立妾之子,一旦設有不諱,我婦人也,奚齊年又幼,倘群公子挾外援以求入,妾母子所靠何人?」 獻公曰:「夫人勿憂。 太傅荀息,忠臣也,忠不二心,孤當以幼君托之。 」於是召荀息至于榻前,問曰:「寡人聞,‘士之立身,忠信為本'。 何以謂之忠信?」 荀息對曰:「盡心事主曰忠,死不食言曰信。 」 獻公曰:「寡人欲以弱孤累大夫,大夫其許我乎?」 荀息稽首對曰:「敢不竭死力?」 獻公不覺墮淚,驪姬哭聲聞幕外。 數日,獻公薨。 驪姬抱奚齊以授荀息,時年才十一歲,荀息遵遺命,奉奚齊主喪,百官俱就位哭泣。 驪姬亦以遺命,拜荀息為上卿,梁五、東關五加左右司馬,斂兵巡行國中,以備非常。 國中大小事體,俱關白荀息而後行。 以明年為新君元年,告訃諸侯。 畢竟奚齊能得幾日為君?且看下回分解。 第二十八回 裡克兩弒孤主 穆公一平晉亂 話說荀息擁立公子奚齊,百官都至喪次哭臨,惟狐突託言病篤不至,裡克私謂丕鄭父曰:「孺子遂立矣,其若亡公子何?」 丕鄭父曰:「此事全在荀叔,姑與探之。 」二人登車,同往荀息府中,息延入,裡克告曰:「主上晏駕,重耳、夷吾俱在外,叔為國大臣,乃不迎長公子嗣位,而立嬖人之子,何以服人?且三公子之黨,怨奚齊子母入于骨髓,只礙主上耳,今聞大變,必有異謀。 秦、翟輔之於外,國人應之於內,子何策以禦之?」 荀息曰:「我受先君遺托而傅奚齊,則奚齊乃我君矣,此外不知更有他人!萬一力不從心,惟有一死,以謝先君而已。 」 丕鄭父曰:「死無益也,何不改圖?」 荀息曰:「我既以忠信許先君矣,雖無益,敢食言乎?」二人再三勸諭,荀息心如鐵石,終不改言,乃相辭而去。 裡克謂鄭父曰:「我以叔有同僚之誼,故明告以利害,彼堅執不聽,奈何?」 鄭父曰:「彼為奚齊,我為重耳,各成其志,有何不可。 」 第84頁完,請繼續下一頁。喜歡 寫心網 writesprite.com 作品,請記得按讚、收藏及分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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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東周列國誌》
第84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