列子入告壺子。 壺子曰:「向吾示之以天壤,名實不入,而機發於踵,此為杜權。 是殆見吾善者幾也。 嘗又與來!」明日,又與之見壺子。 出而謂列子曰:「子之先生,坐不齋,吾無得而相焉。 試齋,將且復相之。 」 列子入告壺子。 壺子曰:「向吾示之以太沖莫眹,是殆見吾衡氣幾也。 鯢旋之潘為淵,止水之潘為淵,流水之潘為淵,濫水之潘為淵,沃水之潘為淵,氿水之潘為淵,雍水之潘為淵,汧水之潘為淵,肥水之潘為淵,是為九淵焉,嘗又與來!」明日,又與之見壺子。 立未定,自失而走。 壺子曰:「追之!」列子追之而不及,反以報壺子,曰:「已滅矣,已失矣,吾不及也。 「壺子曰:」向吾示之以未始出吾宗。 吾與之虛而猗移,不知其誰何,因以為茅靡,因以為波流,故逃也。 」 然後列子自以為未始學而歸,三年不出,為其妻爨,食狶如食人,於事無親,雕瑑復樸,塊然獨以其形立,XXXX然而封戎,壹以是終。 子列子之齊,中道而反,遇伯昏瞀人。 伯昏瞀人曰:「奚方而反?」 曰:「吾驚焉。 」 「惡乎驚?」 「吾食于十漿,而五漿先饋。 」 伯昏瞀人曰:「若是則汝何為驚已?」 曰:「夫內誠不解,形諜成光,以外鎮人心,使人輕乎貴老,而韲其所患。 夫漿人特為食羹之貨,多餘之贏;其為利也薄,其為權也輕,而猶若是。 而況萬乘之主,身勞于國,而智盡於事;彼將任我以事,而效我以功,吾是以驚。 」 伯昏瞀人曰:「善哉觀乎!汝處己,人將保汝矣。 」 無幾何而往,則戶外之屨滿矣。 伯昏瞀人北面而立,敦杖蹙之乎頤。 立有間,不言而出。 賓者以告列子。 列子提履徒跣而走,暨乎門,問曰:「先生既來,曾不廢藥乎?」 曰:「已矣。 吾固告汝曰,人將保汝,果保汝矣。 非汝能使人保汝,而汝不能使人無汝保也,而焉用之感也?感豫出異。 且必有感也,搖而本身,又無謂也。 與汝游者,莫汝告也。 彼所小言,盡人毒也。 莫覺莫悟,何相孰也。 」 楊朱南之沛,老聃西遊于秦。 邀于郊。 至梁而遇老子。 老子中道仰天而嘆曰:「始以汝為可教,今不可教也。 」 楊朱不答。 至舍,進涫漱巾櫛,脫履戶外,膝行而前曰:「向者夫子仰天而嘆曰:『始以汝為可教,今不可教。 』弟子欲請夫子辭,行不閒,是以不敢。 今夫子閒矣,請問其過。 」 老子曰:「而睢睢,而盱盱,而誰與居?大白若辱,盛德若不足。 」 楊朱蹴然變容曰:「敬聞命矣!」其往也,舍者迎將家,公執席,妻執巾櫛,舍者避席,煬者避灶。 其反也,舍者也之爭席矣。 楊朱過宋東之於逆旅。 逆旅人有妾二人,其一人美,其一人惡;惡者貴而美者賤。 楊子問其故。 逆旅小子對曰:「其美者自美,吾不知其美也;其惡者自惡,吾不知其惡也。 」 楊子曰:「弟子記之!行賢而去自賢之行,安往而不愛哉!」天下有常勝之道,有不常勝之道。 常勝之道曰柔,常不勝之道曰強。 二者亦知,而人未之知。 故上古之言:強,先不己若者;柔先出於己者。 先不己若者,至于若己,則殆矣。 先出於己者,亡所殆矣。 以此勝一身若徒,以此任天下若徒,謂不勝而自勝,不任而自任也。 粥子曰:「欲剛,必以柔守之;欲強,必以弱保之。 積于柔必剛,積于弱必強。 觀其所積,以知禍福之鄉。 強勝不若己,至于若己者剛;柔勝出於己者,其力不可量。 」 老聃曰:「兵強則滅。 木強則折。 柔弱者生之徒,堅強者死之徒。 」 狀不必童,而智童;智不必童,而狀童。 聖人取童智而遺童狀,眾人近童狀而疏童智 ☆與我童者,近而愛之;狀與我異者,疏而畏之。 有七尺之骸,手足之異,戴發含齒,倚而趣者,謂之人。 而人未必無獸心;雖有獸心,以狀而見親矣。 傅翼戴角,分牙布爪,仰飛伏走,謂之禽獸。 而禽獸未必無人心;雖有人心,以狀而見疏矣。 庖犧氏、女媧氏、神農氏、夏後氏,蛇身人面,牛首虎鼻;此有非人之狀,而有大聖之德。 夏桀、殷紂、魯桓、楚穆,狀貌七竅,皆同於人,而有禽獸之心。 而眾人守一狀以求至智,未可幾也。 黃帝與炎帝戰于阪泉之野,帥熊、羆、狼、豹、貙、虎為前驅,雕、鶡、鷹、鳶為旗幟,此以力使禽獸者也。 堯使夔典樂,擊石拊石,百獸率舞;簫韶九成,鳳皇來儀:此以聲致禽獸者也。 然則禽獸之心,奚為異人?形音與人異,而不知接之之道焉。 聖人無所不知,無所不通,故得引而使之焉。 禽獸之智有自然與人童者,其齊欲攝生,亦不假智於人也。 牝牡相偶,母子相親,避平依險,違寒就溫;居則有群,行則有列;小者居內,壯者居外;飲則相攜,食則鳴群。 太古之時,則與人同處,與人並行。 帝王之時,始驚駭散亂矣。 逮于末世,隱伏逃竄,以避患害。 今東方介氏之國,其國人數數解六畜之語者,蓋偏知之所得。 太古神聖之人,備知萬物情態,悉解異類音聲。 會而聚之,訓而受之,同於人民。 故先會鬼神魑魅,次達八方人民,末聚禽獸蟲蛾。 言血氣之類,心智不殊遠也。 神聖知其如此,故其所教訓者無所遺逸焉。 宋有狙公者,愛狙,養之成群,能解狙之意;狙亦得公之心。 損其家口,充狙之慾。 俄而匱焉,將限其食。 恐眾狙之不馴於己也,先誑之曰:「與若芧,朝三而暮四,足乎?」 眾狙皆起而怒。 俄而曰:「與若芧,朝四而暮三,足乎?」 眾狙皆伏而喜。 物之以能鄙相籠,皆猶此也。 聖人以智籠群愚,亦猶狙公之以智籠眾狙也。 名實不虧,使其喜怒哉! 第5頁完,請繼續下一頁。喜歡 寫心網 writesprite.com 作品,請記得按讚、收藏及分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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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列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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