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中國地大物博,幅員之廣,財賦之裕,才智之眾,簿海內外,皆莫與京。 溯乎立國規模,根深蒂固。 但時異勢殊,今昔不同,則因地制宜,固不可不思變通之道焉。 其道奈何?曰:毋因循也,毋苟且也,毋玩也,毋輕忽也,毋粉飾也,毋誇張也,毋矇蔽也,毋安於無事也,毋溺于晏安也,毋狃于積習也,毋徒襲其皮毛也,毋有初而鮮終也,毋始勤而終怠也。 必有人焉,深明制治之道,周知通變之宜而後可。 否則,機器固有局矣,方言固有館矣,遣發子弟,固往美洲攻西學矣,行陣用兵,固熟練洋槍矣,而何以委靡不振者仍如故也?洞明時變,大有干謀者,仍未能見其人也。 徒令論者以為西法不足效而已。 或以為糜費也,或以為多事也,或以為無益於上而徒損于下也。 嗚呼,是非西法之不善,效之者未至也!所謂變之之道未得焉。 彼言者直坐井窺天,以蠡測海耳。 西法必不受過也。 且夫西法者,治之具,而非即以為治者也。 使徒恃西人之舟堅炮利,器巧算精,而不師其上下一心,嚴尚簡便之處,則猶未可與權。 蓋我所謂師法者,固更有進焉者矣。 彼迂腐之儒,何又足以知之哉!說者又謂中朝制度,迥越尋常。 前代謨猷,姑勿具論,即如我國家康雍乾三朝,聖德兵威,惕殊俗,式廓版圖,訖乎化外。 而一時簡賢任能,張弛互用,三代以下不逮焉。 復何論乎漢唐!今誠一意講求,勵精圖治,先有以明天下兵民之志。 而後規復河運,酌禁鴉片,則閉關謝客,亦何不可自固我圉。 而奚必鰓鰓焉學習西法也哉!子之所云,適足以貽笑于豪傑之士而自玷耳。 不知時之所尚,勢之所趨,終貴田事制宜,以權達變。 天時人事,皆由西北以至東南。 故水必以輪舟,陸必以火車,捷必以電線,然後全地球可合為一家。 中國一變之道,蓋有不得不然者焉。 不信吾言,請驗諸百年之後。 ○答強弱論 前者《香港日報》中,嘗論國家盛衰強弱之故,倚伏無端,而其能明致弱之由,振積衰之勢,操自強之道,立常盛之地者,則未有也。 夫四海大矣,人才眾矣,豈無深識遠慮之士,炳燭于幾先,斡旋於事後,坐而言可以起而行者。 日報秉筆主人,嘗以是篇附於郵筒,遠致之七萬里之外,來問甫裡逸民。 逸民讀未終篇,作而嘆曰:憂深哉其人也!此恤緯之嫠,倚柱之女,所以致無可如何之思也。 因聊據所見以答之。 嗚呼,世變至此極矣!中國三千年以來,所守之典章法度,至此而幾將播蕩澌滅,可不懼哉!夫古今無異治,強弱無異民,非古之強遠勝今,亦非今之強遠遜古。 善用之則強,不善用之則弱。 然而強弱之勢已見者,何哉?則時為之也。 有心人曠觀往古,靜驗來今,而知天道與時消息,人事與時變通。 居東南者,每由東南而之西北。 居西北者,每由西北而之東南。 而西北恆強,東南恆弱。 東南柔而靜,西北剛而動。 靜則善守,剛能制人。 故西北每足為東南患,而東南不足為西北病。 顧守有時足以待變,柔有時足以制剛。 而遲速久暫之間,審幾者每不能決之於操券。 則以守必承其弊,柔必化以漸。 未弊則彼將先乘以困我,未漸則彼將先發以難我。 由是觀之,方張之機不可遏,始厲之鋒不可攖。 明者智者知其然矣。 然則,何以待之?曰:莫如師其所長。 蓋天道變于上,人事不得不變于下。 《易》曰:窮則變,變則通。 此君子所以自強不息也。 或曰:必變而後可以為國,則將驅東南之政事聲明,風俗文物,而盡西北之乎?非也。 吾所謂變者,變其外不變其內,變其所當變者,非變其不可變者。 所謂變者在我而已。 非我不變,而彼強我必變也。 彼使我變,利為彼得。 我自欲變,權為我操。 或曰:否。 弱即強之機,強即弱之漸。 守可長而變難恃,柔不敝而剛易壞。 不觀夫商之鬼方,周之犭嚴狁,漢之匈奴,晉之拓拔五胡,唐之吐蕃回紇,宋之契丹女真,明之也先,其種類或存或亡。 又如羅馬盛于漢,西域回部盛于唐,西班牙盛于宋,葡萄牙、荷蘭盛于明,而今皆無聞。 自古仁義為國,其敝也衰。 甲兵為國,其亡也蹶。 元太祖之興,其兵力無敵于天下。 而自入中國,漸至委靡不振。 是以至弱馭至強,至柔服至剛者,道之至也。 何必用彼以變我?嗚呼,未明天道之所當然,人事之所以然也。 吾不必遠征諸三代以上。 春秋之際,幅員狹隘,楚越併為蠻邦,遼遠視同絶域。 自是而降,唐漢聲教,漸訖遠方。 元明版圖,回逾朔漠。 逮我聖朝,青山雪海,近在肘腋,珠崖台島,咸奉冠裳。 是境土之由漸廣斥也如此。 而歐洲諸邦,亦漸由印度而南洋而東粵,百十年間,洪波無阻,風氣大開,海舶估艘,羽集鱗萃。 凡前史之所未載,亙古之所未通,無不款關而求互市。 我朝亦盡牢籠禮貌之,概與之通和立約。 第241頁完,請繼續下一頁。喜歡 寫心網 writesprite.com 作品,請記得按讚、收藏及分享
音調
速度
音量
語言
《晚清文選》
第241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