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經如日。 日或午蔽于雲、夜入于地而不得,謂天壤間有一刻無日也。 經雖遭焚被禁、解謬語訛而不得,謂人心中有一時無經也。 以意逆志,是為得之。 堯、舜與人同耳,雖聖遠言湮,而果有得于同天地合萬物之人心,自然有合于數千載以上不傳之遺旨。 是故學士大夫,果能身體力行,講明而切究之,有所述說,皆足以俟百世以下之聖人而折衷也。 若夫黨同妒異,僻守一家之言,自用師心,樂著井蛙之見,則雖使六經具在,而聖人之微言奧義日誦于口,而不能入于其心矣。 況出區區漢儒之補苴罅漏,宋儒之張皇幽渺,絶非周公、孔子之全文,而又奚校焉? 【與刁景純學士書】 修年二十二,謁學士胥偃于漢陽。 偃大奇之,留置門下,許以女妻之,攜以如京師。 閲二年,而登甲科。 其明年,乃親迎。 逾二年,而胥氏卒。 景三年,修年三十,落職為峽州夷陵縣令。 明年,移乾德縣令。 逾一年,為寶元二年,複舊官,權成德軍節度判官廳公事,乃自乾德奉母待次於南陽。 而聞胥偃之卒,作此書與所知刁景純也。 【與樂秀才第一書】 「天在山中,《大畜》。 」孔穎達《正義》謂實無此象,假設此義。 然孔子曰「象也者,像也」。 空言無實之名,何象之有?夫仰而觀天,蒼蒼焉而已矣,禦飛龍而至蒼蒼之所,其上之蒼蒼仍若是也,則蒼蒼者不可以語天之實也。 惟風雨雲雷之屬為天所降者,從以究其所降之方,則曰天在焉可也。 而山之為物,能出雲為風雨,則天之在山中必矣,豈曰實無象哉?莫大於天而山能畜之,上下千萬年,縱橫數萬里,而心能識之。 昔人有問芥子納須彌之義,或答以心如椰子大能讀萬卷書者。 是即天在山中之象也。 文王曰「不家食吉」。 蓋君子之於仕也,行其義也。 欲行義,必先集義。 萬事萬物莫不有義,誠備集之,而後能行義,則可與治天下國家矣。 故「不家食吉」,使于此,未「大畜」焉。 而食君之祿,是詩人所刺碩鼠之食苗也。 行固如是,言胡不然?行以治一時,言以教萬世一也。 孔子曰:「君子以多識前言往行,以畜其德。 」畜其德,則或出、或處、或默、或語,無所不可,于此未「大畜」焉。 而強為文辭,是《曲禮》所謂「鸚鵡能言,不離飛鳥」也。 【與張秀才第二書】 唐、虞、三代間事不見于六經,四子之論說者,具不可信。 信之則其心如鏡之有滓焉,以之照萬事,當滓之處,必不能以明。 孟子所謂:「生於其心,害于其政;發於其政,害于其事。 」修此書,不特為文字者所宜熟讀深思也,與《帝王世次圖序》參觀益明。 【帝王世次圖後序】 修平生於古人書,不輕訾議,至其灼見刺謬,則反覆申明,以詔後世,又不憚縷間。 嘗論之馬遷上下千百年以成《史記》,而班固譏其是非頗謬于聖人。 迄今考其書,其所褒貶蓋多微辭,所以譏切當世,語南意北,使讀者自得之,未嘗是其所是而非其所非,又何以據其文而譏其謬也?特所編次,多據戰國、秦漢間處士游談不經之說,雜入孔子論定之六經,使金莫辨,涇渭不分,則其所蔽耳。 《公羊傳》曰:「所聞異辭,所傳聞又異辭。 」事隔數世,不能以無訛謬,雖《左氏傳》猶或未免,況其他乎?如《史記》載衛公子、壽爭死,乃據《左傳》、《詩傳》之文,謂衛宣公納之妻生壽及朔,朔與宣姜訴于公,公令之齊,使賊先待于隘而殺之。 壽竊其節以先,至爭死,賊並殺之。 先儒信之無疑者。 乃考其年代,則宣公十八年納之妻,而十九年宣公死。 然則所謂壽者、朔者,雖孿生,亦俱未周ㄧ,安得有訴、爭死之事乎?不特《左氏傳》可疑,即二子乘舟之詩,亦不知何為作也。 如是者不可枚舉,聊附記其一端,使後世知孟子云「盡信書,不如無書」之為至論也。 【詩譜補亡後序】 修《與宋咸書》謂「經非一世之書,其傳之謬非一日之失,其刊正補緝亦非一人之所能。 使學者各極其所見,而明者擇焉,十取其一,百取其十,雖未能復六經於無失,然聚眾善以補緝之,庶幾不至于大謬,可以俟聖人之復生」。 又《與徐無黨書》謂「凡今治經者,莫不患聖人之意不明,而為諸儒以自出之說汩之也。 今于經外又自為說,則是患沙渾水而投土益之也,不若沙土盡去,則水清而明矣」。 合之此序,三者雖若語相抵牾,而實如五味之相和,可見修於六經潛心自得之趣,而亦可為後世學人治經之法也。 【韻總序】 字學所繫甚小,然韓愈雲「凡為文,宜略識字」,固亦不得而略也。 既有聲形曲直毫釐之別,則必有音響清濁相生之類,五方言語風俗各殊,莫可究詰,然必有統宗會元之處焉。 先儒謂聲較色、味、臭,止得其半,蓋三者俱兼陰陽,獨聲止陽數。 《記》曰「凡聲陽也」,故至于陰則不能行,理固然矣。 然其不能行處,即是無聲。 而無聲之所從來,必有有聲者以為對,其對為何聲,則反而求之於此,雖無聲而不異有聲也。 梵書有華嚴字母,能統萬類之聲而一一區別之,僧鑒聿其精於是者歟! 【送王聖紀赴扶風主簿序】 第536頁完,請繼續下一頁。喜歡 寫心網 writesprite.com 作品,請記得按讚、收藏及分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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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歐陽修集》
第536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