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二年秋,清河張侯以殿中丞來守泗上,既至,問民之所素病而治其尤暴者。 曰:「暴莫大於淮。 」越明年春,作城之外堤,因其舊而廣之,度為萬有九千二百尺,用人之力八萬五千。 泗之民曰:「此吾利也,而大役焉。 然人力出於州兵,而石出乎南山,作大役而民不知,是為政者之私我也。 不出一力而享大利,不可。 」相與出米一千三百石,以食役者。 堤成,高三十三尺,土實石堅,捍暴備災可久而不壞。 既曰:「泗,四達之州也,賓客之至者有禮。 」於是因前蔣侯堂之亭新之,為勞餞之所,曰思邵亭,且推其美于前人,而志邦人之思也。 又曰:「泗,天下之水會也,歲漕必廩于此。 」於是治常豐蒼西門二夾室,一以視出納,曰某亭;一以為舟者之寓舍,曰通漕亭。 然後曰:「吾亦有所休乎」。 乃筑州署之東城上為先春亭,以臨淮水而望西山。 是歲秋,予貶夷陵,過泗上,於是知張侯之善為政也。 昔周單子聘楚而過陳,見其道穢,而川澤不陂梁,客至不授館,覊旅無所寓,遂知其必亡。 蓋城郭道路,旅舍寄寓,皆三代為政之法,而《周官》尤謹著之以為禦備。 今張侯之作也,先民之備災,而及于賓客往來,然後思自休焉,故曰善為政也。 先時,歲大水,州歲溺,前司封員外郎張侯夏守是州,築堤以禦之,今所謂因其舊者是也。 是役也,堤為大,故予記其大者詳焉。 【夷陵縣至喜堂記〈景三年〉】 峽州治夷陵,地濱大江,雖有椒。 漆、紙以通商賈,而民俗儉陋,常自足,無所仰于四方。 販夫所售不過肅魚腐鮑,民所嗜而已,富商大賈皆無為而至。 地僻而貧,故夷陵為下縣,而峽為小州。 州居無郭郛,通衢不能容車馬,市無百貨之列,而鮑魚之肆不可入,雖邦君之過市,必常下乘,掩鼻以疾趨。 而民之列處,灶、廩、、井無異位,一室之間上父子而下畜豕。 其覆皆用茅竹,故歲常火災,而俗信鬼神,其相傳曰作瓦屋者不利。 夷陵者,楚之西境,昔《春秋》書荊以狄之,而詩人亦曰蠻荊,豈其陋俗自古然歟? 景二年,尚書駕部員外郎朱公治是州,始樹木,增城柵,甓南北之街,作市門市區。 又教民為瓦屋,別灶廩,異人畜,以變其俗。 既又命夷陵令劉光裔治其縣,起敕書樓,飾廳事,新吏舍。 三年夏,縣功畢。 某有罪來是邦,朱公與某有舊,且哀其以罪而來,為至縣舍,擇其廳事之東以作斯堂,度為疏高明,而日居之以休其心。 堂成,又與賓客偕至而落之。 夫罪戾之人,宜棄惡地,處窮險,使其憔翠憂思,而知自悔咎。 今乃賴朱公而得善地,以偷宴安,頑然使忘其有罪之憂,是皆異其所以來之意。 然夷陵之僻,陸走荊門、襄陽至京師,二十有八驛;水道大江、絶淮抵汴東水門,五千五百有九十里。 故為吏者多不欲遠來,而居者往往不得代,至歲滿,或自罷去。 然不知夷陵風俗樸野,少盜爭,而令之日食有稻與魚,又有橘、柚、茶、筍四時之味,江山美秀,而邑居繕完,無不可愛。 是非惟有罪者之可以忘其憂,而凡為吏者,莫不始來而不樂,既至而後喜也。 作《至喜堂記》,藏其壁。 夫令雖卑而有土與民,宜志其風俗變化之善惡,使後來者有考焉爾。 【峽州至喜亭記〈景四年〉】 蜀于五代為僭國,以險為虞,以富自足,舟車之跡不通乎中國者五十有九年。 宋受天命,一海內,四方次第平,太祖改元之三年,始平蜀。 然後蜀之絲織文之富,衣被于天下,而貢輸商旅之往來者,陸輦秦、鳳、水道岷江,不絶于萬里之外。 岷江之來,合蜀眾水,出三峽為荊江,傾折回直,捍怒鬥激,束之為湍,觸之為旅。 順流之舟頃刻數百里,不及顧視,一失毫釐與崖石遇,則糜潰漂沒不見蹤跡。 故凡蜀之可以充內府、供京師而移用乎諸州者,皆陸出,而其羨餘不急之物,乃下于江,若棄之然,其為險且不測如此。 夷陵為州,當峽口,江出峽始溫為平流。 故舟人至此者,必瀝酒再拜相賀,以為更生。 尚書虞部郎中朱公再治是州之三月,作至喜亭于江津,以為舟者之停留也。 且志夫天下之大險,至此而始平夷,以為行人之喜幸。 夷陵固為下州,廩與俸皆薄,而僻且遠,雖有善政,不足為名譽以資進取。 朱公能不以陋而安之,其心又喜夫人之去憂患而就樂易,《詩》所謂「愷悌君子」者矣。 自公之來,歲數大豐,因民之餘,然後有作,惠于往來,以館以勞,動不違時,而人有賴,是皆宜書。 故凡公之佐吏,因相與謀,而屬筆于修焉。 【襄州谷城縣夫子廟碑記〈寶元元年〉】 第105頁完,請繼續下一頁。喜歡 寫心網 writesprite.com 作品,請記得按讚、收藏及分享
音調
速度
音量
語言
《歐陽修集》
第105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