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宗覽到此處,即將附呈的圖畫,展開一閲,但見圖中繪著,統是流民慘狀,有的號寒,有的啼饑,有的嚼草根,有的茹木實,有的賣兒,有的鬻女,有的尫瘠不堪,還是身帶鎖械,有的支撐不住,已經奄斃道旁;另有一班悍吏,尚且怒目相視,狀甚凶暴,可憐這班垂死人民,都覺愁眉雙鎖,泣涕漣漣。 極力寫照。 神宗瞧了這幅,又瞧那幅,反覆諦視,禁不住悲慘起來;當下長嘆數聲,袖圖入內,是夜輾轉吁嗟,竟不成寐。 翌日臨朝,特頒諭旨,命開封府酌收免行錢,三司察市易,司農發常平倉,三衛裁減熙河兵額,諸州體恤民艱,青苗免役,權息追呼,方田保甲,並行罷免。 共計有十八事,中外歡呼,互相慶賀。 那上天恰也奇怪,居然興雲作霧,蔽日生風,霎時間電光閃閃,雷聲隆隆,大雨傾盆而下,把自秋至夏的乾涸氣,盡行滌盡,淋漓了一晝夜,頓覺川渠皆滿,碧浪浮天。 輔臣等乘勢貢諛,聯翩入賀,神宗道:「卿等知此雨由來否?」大家齊聲道:「這是陛下盛德格天,所以降此時雨。 」越會貢諛,越覺露醜。 神宗道:「朕不敢當此語。 」說至此,便從袖中取出一圖,遞示群臣道:「這是鄭俠所上的流民圖,民苦如此,哪得不幹天怒?朕暫罷新法,即得甘霖,可見這新法是不宜行呢。 」安石忿不可遏,竟抗聲道:「鄭俠欺君罔上,妄獻此圖,臣只聞新法行後,人民稱便,哪有這種流離慘狀呢?」門下都是媚子,哪裡得聞怨聲?神宗道:「卿且去察訪底細,再行核議!」安石怏怏退出,因上章求去,疏入不報。 嗣是群奸切齒,交嫉鄭俠,遂慫恿御史,治他擅發馬遞罪。 俠,福清人,登進士第,曾任光州司法參軍,所有讞案,安石悉如所請。 俠感為知己,極思報效。 會秩滿入都,適新法盛行,乃進謁安石,擬欲諫阻。 安石詢以所聞,俠答道:「青苗、免役、保甲、市易數事,與邊鄙用兵,愚見卻未以為然呢。 」安石不答。 俠退不復見,但嘗貽安石書,屢言新法病民。 安石本欲闢為檢討,因俠一再反對,乃使監安上門。 俠見天氣亢旱,百姓遭災,遂繪圖加奏,投詣閣門,偏被拒絶不納;乃託言密急,發馬遞呈入銀台司。 向例密報不經閣中,得由銀台司直達,所以俠上流民圖,輔臣無一得聞。 及神宗頒示出來,方纔知曉。 詳敘原委,不沒忠臣。 大眾遂設法搆陷,當將擅發馬遞的罪名,付御史讞治。 御史兩面顧到,但照章記過罷呂惠卿、鄧綰復入白神宗,請仍行新法。 神宗沈吟未答,惠卿道:「陛下近數年來,忘寢廢餐,成此美政,天下方謳歌帝澤,一旦信狂夫言,罷廢殆盡,豈不可惜。 」言已,涕泣不止。 鄧綰亦陪着下淚。 小人女子,同一醜態。 神宗又不禁軟下心腸,頓時俯允,兩人領旨而出,復揚眉吐氣,飭內外仍行新法,於是苛虐如故,怨恣亦如故。 太皇太后曹氏,也有所聞,嘗因神宗入問起居,乘間與語道:「祖宗法度,不宜輕改,從前先帝在日,我有聞必告,先帝無不察行,今亦當效法先帝,方免禍亂。 」神宗道:「現在沒有他事。 」太皇太后道:「青苗、免役各法,民間很是痛苦,何不一併罷除?」神宗道:「這是利民,並非苦民。 」太皇太后道:「恐未必然。 我聞各種新法,作自安石,安石雖有才學,但違民行政,終致民怨,如果愛惜安石,不如暫令外調,較可保全。 」神宗道:「群臣中惟安石一人,能任國事,不應令去。 」太皇太后尚思駁斥,忽有一人進來道:「太皇太后的慈訓,確是至言,皇上不可不思!」神宗正在懊惱,聽了這語,連忙回顧,來人非別,乃是胞弟昌王顥,當下勃然怒道:「是我敗壞國事麼?他日待汝自為,可好否?」為了安石一人,幾至神宗不孝不友,安石焉得無罪?顥不禁涕泣道:「國事不妨共議,顥並不有什麼異心,何至猜嫌若此?」太皇太后也為不歡,神宗自去。 過了數日,神宗又復入謁,太皇太后竟流涕道:「王安石必亂天下,奈何?」神宗方道:「且俟擇人代相,把他外調便了。 」安石自鄭俠上疏,已求去位,及聞知這個風聲,乞退愈力。 神宗令薦賢自代,安石舉了兩人,一個就是前相韓絳,一個乃是曲意迎合的呂惠卿。 荊公夾袋中,只有此等人物。 神宗乃令安石出知江寧府,命韓絳同平章事,呂惠卿參知政事。 韓、呂兩人,感安石恩,自然確守王氏法度,不敢少違,時人號絳為傳法沙門,惠卿為護法善神。 第116頁完,請繼續下一頁。喜歡 寫心網 writesprite.com 作品,請記得按讚、收藏及分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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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史演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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