閩海少安,英艦轉入浙海。 適兩江總督裕謙,繼伊里布後任,至浙視師。 裕欽差任事剛鋭,可惜未嫻武備。 先是調林則徐到浙,亦系由他密薦,則徐方感他知遇,竭力籌防,怎奈遣戍命下,不能逗遛。 兩下相別,彼此灑了幾點熱淚。 裕謙雖非將才,然存心很是忠誠,著書入秉公褒貶,並不以滿人少之。 會裁兵節餉的上諭,頒到浙江,裕欽差心中,大不謂然,時常遣人偵探英艦動靜。 忽報英兵在粵,新增戰艦,聲言將移兵入浙,連忙寫好奏本,請清廷轉飭弈山,問明何故有英人入浙傳言?該英人是否誠心乞撫,抑仍是得步進步故智?誰料廷旨批回,反說:「英人赴浙,出自風聞,不足為據,著裕謙仍遵前皆,酌量撤兵,不必為浮言所惑,以至糜餉勞師。 」這位裕欽差,看到此語,不禁嘆氣道:「敵常增兵,我反撤兵,兩不抖頭,可笑可恨!想來總是穆中堂主見。 穆彰阿穆彰阿!你要誤盡國家了!」 隨赴鎮海閲防。 途中接廈門失陷消息,飛檄定海鎮總兵葛雲飛,處州鎮總兵鄭國鴻,安徽壽春鎮總兵王錫朋,統兵五千,嚴守定海。 這三位總兵,統是忠肝義膽,葛公雲飛,尤智勇雙全。 雲飛系浙江山陰人氏,是武進士出身,超擢至定海鎮總兵;道光十九年,丁父憂回籍;二十年,海疆事棘,奪情起用。 他因定海先嘗陷落,收復後,守備空虛。 雲飛到任,請三面築城,環列巨炮,堵住竹山門深港,使不復通舟;且增築南路土城,與五奎山諸島相犄角。 裕欽差到浙時,頗有心採用,奈朝廷叫他裁兵,囑他節餉,他若還要築城增壘,豈不是違拗聖旨?因此把築城事中止。 這時三總兵同到定海,手下兵只有五千。 三總兵閲視形勢,議扼要駐守。 王錫朋願守曉峰嶺,鄭國鴻願守竹山門,道頭街一帶,歸葛雲飛扼守。 惟曉峰嶺背面負海,有間道可入,三鎮兵只三千名,不敷分派,且炮火亦不夠用。 由王、葛二公商議,請增派兵船及大炮,堵住間道。 當下飛詳鎮海,裕謙接到詳文,邀浙江提督余步雲,共議添兵事宜。 步雲道:「浙江要口,第一重是定海,第二重是鎮海,鎮海比定海,尤為要緊。 現在鎮海防兵,亦只數千,自顧不暇,還有什麼兵馬炮火,可以調遣?」王、葛兩總兵,亦有詳文到步雲處,步雲已戒他死守,毋望援兵。 三總兵死了。 裕謙道:「這麼一個要緊海口,只有幾千兵馬!」余步雲道:「上年恰不止此數,因朝旨屢促裁兵,所以減去三分之一,現在只四千名營兵了。 」裕謙道:「這正沒法可想,只得聽天由命。 天若不亡浙江,定海應保得住,鎮海也可無慮。 本大臣以身許國,到危急時,拚死報君便了。 」忠有餘而智不足,即此可知。 步雲退出,戰信已到,英兵已來攻定海,駛進竹山門,被我軍奮勇迎擊,轟斷英船大桅杆,英兵已退去了。 裕謙稍稍放心。 過了兩日,又報英兵繞出吉祥門,入攻東港浦,被我炮擊卻,現英人改由竹山嘴登岸。 鄭鎮台正在截擊哩。 接連又到緊急文書兩角:一角是王總兵錫朋詳文,一個是葛總兵雲飛詳文。 裕謙展開一瞧,統是請大營濟師,便道:「怎麼處?怎麼處?定海兵尚有五千,此處兵恰只四千,難道三總兵未曾知悉麼?若我親去督戰,恐怕鎮海沒人把守,我看這余軍門步雲,事事推諉,很是刁猾,恐怕也靠不住呢。 現在沒處調兵,奈何,奈何?」就將詳文擱過一邊,只自一人愁眉兀坐。 適值天氣沈陰,連日霪雨,弄得越加愁悶,遂出了營,上東城眺望。 突見城外招寶山,懸著白旗,不由的慌張起來,便下城去召總兵謝朝恩。 朝恩未至,警信又到,乃是曉峰嶺失陷,王總兵錫朋,中槍陣亡,壽春營潰散。 裕謙正在驚愕,朝恩已踉蹌進來,報稱竹山門失守,鄭總兵亦戰歿了。 裕謙道:「莫非訛傳。 把王總兵誤作鄭總兵。 」鄭王二姓,百家姓上本是聯接,王已先死,鄭何能免?道言未絶,外面已遞進敗耗,確是鄭國鴻又死。 裕謙道:「三總兵已死二人,單剩一個葛雲飛,想總支持不住。 好!好!三總兵不要怨我不救,看來我也是難保了。 」說畢,淚如雨下。 朝恩見主帥傷心,也陪了兩三點淚珠,一面恰勉強勸慰。 裕謙道:「我恰不是怕死,若怕死也不來督師了。 只可惜三員大將,一朝俱盡,國家從此乏材。 還有一樁可疑的事情,招寶山上,如何豎起白旗來?」朝恩道:「招寶山上,乃是余提督軍營,為什麼豎起白旗?卑鎮倒也不解。 」裕謙道:「開戰掛紅旗,乞和掛白旗,這是外洋各國通例。 現在本帥並不要乞和,英兵還未到鎮海,那余軍門偏先懸白旗,情跡可知。 我朝養士二百年,反養出這般賣國的大員來,越叫人痛惜三總兵。 」朝恩道:「待卑鎮去問明提台,再作區處。 」朝恩趨出,外面又傳報葛總兵雲飛陣亡。 統用虛寫,比實寫尤覺淒慘。 裕謙此時又悲又惱,悲的是三總兵陣歿,惱的是余步雲異心。 躊躇一夜,想出一個盟神誓眾的法兒。 兒戲何益? 第167頁完,請繼續下一頁。喜歡 寫心網 writesprite.com 作品,請記得按讚、收藏及分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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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史演義》
第167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