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和尚道:「我聽得說,這位蘇相公如今也出了班子,田老太太認他為義子,宅裡都稱他為二老爺,是真的麼?」文澤道:「沒有的話。 蘇相公也沒有住在那裡,他們下人稱呼他為蘇大爺是真的。 」唐和尚道:「這蘇相公本來好,斯斯文文,和和氣氣,見了我們也是待得一樣,必恭必敬,不當我們是個和尚,少了頭髮看待。 不像那個什麼琴相公,在華府裡的,見人板著臉,一點笑容也沒有。 」王恂道:「方纔裡頭吹唱的是誰?」唐和尚道:「那就是魏大爺。 」文澤道:「那個魏大爺?」仲清道:「魏聘才在這裡作寓。 」唐和尚道:「魏大爺,想少爺們都認識的。 」王恂道:「認識之至。 」唐和尚道:「這個人真好,真是個滿場飛。 近來他也要出京了。 方纔是楊八爺、張、顧二位師老爺在那裡,大家高興,唱了幾隻曲子。 」 仲清道:「他出京怎麼?」和尚道:“他捐了個從九品,如今是分發湖北去了,這也是他運氣好。 正月裡被賊一偷,偷去衣服、銀錢等物,共有千金,也就把他的傢俬去了一半。 後來他又包了那個玉天仙,每月一百五十弔錢,四五個月也支持不來,漸漸的當賣東西起來。 我常常勸他道:『婊子無情,兔子無義,你的錢也幹了,他的情也斷了。 』誰知這玉天仙竟不給人料着,他與魏大爺十分相得,竟拆散不開,倒拿出他的積蓄來,與他捐了分發,說定了嫁他,到出京時同走。 這魏大爺以後非但不 要花錢,倒還可以使他的錢。 誰料婊子之中,也有這等有情有義的人,不是奇事嗎?最可笑是那潘三,他因欠玉天仙的嫖錢不能還,他就引他的表侄去逛,留他表侄住下,他就偷跑了。 他表侄住了兩夜才明白,即至要走,那些撈毛的要錢,又不叫他走。 他表侄沒法,只得同那婊子坐了車回家,當了兩票當,才打發了婊子。 他表侄忙至潘老三家內告知,家中大閙了一常潘老三沒法,只得將手腕上的肉,自己咬下了兩塊。 人都說他為嫖割股,你們說這個自行傷可笑不可笑?”於是大家大笑,道:「那潘三本不是個東西。 」文澤道:「我知道你與奚十一相好。 」唐和尚道:「這奚大老爺閙得很,今年生了毒瘡,几乎性命不保,還是我醫好他的。 如今他也要到班了,七月內有缺就是他的。 我想人生聚散是一定的。 去年有位富三老爺,是魏大爺相好,魏大爺托我照應,才選了湖北。 有個貴大爺,是富三爺的相好,他們是朝夕不離的,也得了湖北的同知。 如今魏大爺又要到湖北去了,他們這三位相好,仍舊聚在一處,豈不是緣分麼?譬如你們三位,也是天天相見的,在京做官是一樣,將來如果都放了外任,一個做撫台,一個做藩台,一個做臬台,仍舊的聚在一個城內,豈不有趣?」說罷大笑,恭惟得文澤等甚是歡喜。 那三個相公看著唐和尚脅肩諂笑,好不難看。 仲清道:「連日未見瑤卿。 」琪官道:「瑤卿近日從着吉甫學琴呢,竟是足不出戶。 吉甫也真好靜,他當日教過梅卿彈琴,自梅卿死後,他的《梅花三弄》是再不彈的了。 你說這也算深於情了。 」仲清道:「吉甫的人本沈靜高雅,于這些文玩無上無不精通。 」 大家談論,日已西沉,文澤等也要散了,王恂叫走堂的報帳,文澤又搶作東,兩人爭執,謙讓一回。 唐和尚對著走堂的把嘴扭了一扭,走堂的出去交代了柜上,進來說道:「這帳兩位少 爺不用爭會,唐大爺已會過了。 」文澤道:「這怎麼說?」王恂道:「斷無此理。 」唐和尚笑道:「些須敬意,三位少爺肯賞臉,常來坐坐就沾光多了。 況和尚沒有折本的買賣,明日就拿着緣簿到宅裡來,少爺只要多寫一筆就是。 」說了又大笑,拿着扇子在他們三人身上扇了幾扇。 仲清等倒不好再說,只得謝了一聲,說:「我們竟吃到十一方了。 」說著,大家又笑了一陣,帶了三旦出來。 唐和尚與掌柜的送出大門,看上了車,方纔進去。 卻說魏聘材與玉天仙相好,倒得了他的嫖錢,捐了分發,掣着湖北,好不有興。 已另租了幾間房子,從寺裡搬出來,與玉天仙同居。 這兩日置備些出京物件,已買了一個丫頭,僱了一個老婆子,玉天仙做起奶奶來。 這玉天仙本是揚州瘦馬,到京來頗有聲名。 但年紀已二十七歲,比聘才大了兩年。 相貌極為標緻,看著還像二十來歲人,更兼彈唱皆精,與聘才甚為合意,故成了夫妻。 聘才想起去年元茂所借之當還沒有歸還,便到孫宅去找他,誰知元茂同了他兩個舅子下通州赴考去了,只好認了晦氣。 到出京那幾日,一起一起的餞行,潘其觀、奚十一、張仲雨、馮子佩、楊梅窗、張笑梅、顧月卿、唐和尚等輪流作餞,唐和尚的莊子好不熱閙,聘才又辭了幾天行。 第228頁完,請繼續下一頁。喜歡 寫心網 writesprite.com 作品,請記得按讚、收藏及分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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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品花寶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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