邊公道:「太爺留說別話,不放回來,所以多坐了一會。 」遂而傳杯送盞,吃起酒來。 說些閒話。 繼而說到今日賭犯一事,邊公道:「我明日上院回來,即坐午堂,要把譚紹聞痛打二十大板。 這譚紹聞竟是一個積匪,宗宗匪案,都有他一縷麻兒。 昨日我到他宅院,果然是個有根柢門戶。 怎的這人竟是這樣不肖!明日再饒不過了。 」蔣嵐嶂道:「做官須戒暴怒,是老爺常以之自箴的。 且要三思,不得遽發雷霆。 」邊公道:「我初到任時,臨潼趙天洪強盜案內來關金鐲賊臓,就有這譚紹聞。 後管貽安因奸致命案內,又有一點他的瓜葛。 我彼時怕命案牽扯人多,不容管貽安說旁話。 我昨日因過蕭牆街,兩個小游手兒竟是吃醉了,公然打到我轎前,豈不是有天沒日頭的光景?問起來,就是譚家賭場中小伙計。 我若是疏縱了這譚紹聞,便是寬的沒道理了,且將來正是害了他。 」賴芷溪道:「明日上院回來,可把這一起賭犯叫在二堂審理,我們也看看這譚紹聞是怎樣一個面孔。 若果然有些書氣,少不得仍要格外施仁,若是一板子打在身上,受過官刑,久後便把這個人的末路都壞了。 」邊公道:「也罷。 就遵列位老先生所說,明日二堂審理。 臨時面奪。 」 只這一場話,譚紹聞災星已暗中退訖。 看官或者疑是蔣嵐嶂、賴芷溪受了請託,因此替譚紹聞說話?原來邊公廉明公正,取友必端,這一班蓮幕佳客,也都是有品的。 這原是轉筒上張二,于邊公上府時受了刑房刑敏行的口願,因到師爺房中送籤押稿套,閒中說:“今日賭犯一案,老爺大怒,看看打在譚紹聞身上,偏偏倉巷失火,老爺救護去了。 小的看那譚紹聞,面貌與按察司大老爺三公子面貌相似,將來必是個有出息的人。 明日齋戒牌該在儀門上正放,老爺必定叫到二堂審訊,看看小的眼色錯也不錯。 ”這一段話,早已把幕友憐才之心打動,所以酒間勸邊公從寬。 其實署內亳無瞻徇,卻早機關已通。 錢之為用,洵不愧神之一字稱哉!本夜,張二已把斯未亭話說,對邢敏行說了音耗消息。 到了次日,邊公自藩、撫衙門稟火災回來,譚紹聞接在衙門口跪下,遞了一張改過自新狀子。 邊公細看譚紹聞,果然青年俊秀,也動了憐才之念。 帶在二堂,責以撲刑,又切切訓教了一番。 秦小鷹、張二粘竿等,俱各從寬免枷,遂將此案完結。 正是: 做官須用讀書人,端的正心只愛民; 猾吏縱然能舞智,玉壺原不映錢神。 又有詩道做官的主意須自己拿,不可濫聽人言,觀邊公與賴芷溪之為邢敏行所賣可知。 詩曰: 漫說用人莫浪疑,剛腸每向暗中移; 縱然自己欽三畏,未必他人怯四知。 第六十六回 虎鎮邦放潑催賭債 譚紹聞發急叱富商 話說譚紹聞吃了這場官司,邊公親手責成,免了項擎木枷。 東街岳母愛婿心切,把出錢來,交與巴庚打點,刑房受了請託,轉筒也撥了機關,卻俱撞了木鐘。 這也提他不着。 回的家來,無情無緒,悶坐東樓,惶赧之情,僥倖之心,俱也是不必贅述的。 過了四五日,德喜兒來說:「虎鎮邦拐着腿,哼哼的,在後門上等着說句話哩。 」譚紹聞道:「你就說,我早上出城,上南鄉看莊稼散悶去了。 」德喜兒回覆虎鎮邦,虎鎮邦道:「你說啥呀?你的主子去南鄉裡去?少時你的主子出來了,我先把你這小東西兒毀爐了!」德喜兒見話不是頭,回來說道:「大叔要出去見他。 說往鄉裡去,他先不依。 」譚紹聞少不得去到後門,強笑道:「我當是誰哩。 」虎鎮邦道:「再沒第二頭憨頭狼尋你了。 話是在這裡說,或是到你別的去處說呢?」譚紹聞道:「還請到前廳說罷。 你可從衚衕口過去,轉到前門來。 」虎鎮邦道:「我從家走到這裡,兩腿已是疼的當不的,如何能從前邊轉?況且街上看見我這樣子,也惹他們嗤笑。 咳,我是算不的人了。 」譚紹聞只得陪個小心道:「虎大哥也不是外人,就從樓院過去。 」 虎鎮邦哼哼的從地下爬起,隨譚紹聞穿過宅院,至前廳坐下。 說道:「賢弟呀,你要救我。 如今將主將我的頭腦目丁也革退了,錢糧也開撥了,就如死人一般。 我當初也是漢子,也不叫你格外助我,只把前日輸我的賭欠,讓過的不用再提了,只把不曾讓的給了我,救我一家性命。 也不枉向來好廝跟一常」譚紹聞道:「當日夏哥說過,這場賭賬是全讓過的。 」虎鎮邦道:「休說這話,看旁人聽見笑話。 你只說這八百兩你輸過不曾?讓你二百兩我說過不曾?男子漢大丈夫,休說那三綹梳頭、兩截穿衣、戴髟狄髻的話頭。 像我虎鎮邦,今日就不該說上一千兩,我不曾讓過二百兩,分外的騙你罷?我只要我的六百兩銀子,多一文我不要,少一文我不依。 只問今日現成不現成。 如不現成,也不妨訂個日期,或是我來取,或是你去送,休要把日頭錯個影兒。 這一場官司我吃的虧也儘夠了。 」 第200頁完,請繼續下一頁。喜歡 寫心網 writesprite.com 作品,請記得按讚、收藏及分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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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歧路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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