虎不久話已說明,起身辭去。 譚紹聞送至衚衕口,轉回家中,恰好尼姑法圓與母親講助經的話。 看見譚紹聞進來,法圓忙打了合手說道:「阿彌陀佛!恰好山主你來了,我正與老菩薩講助經的話,超度老山主往升仙界,仗觀音慈悲,好過那金橋銀橋。 」譚紹聞道:「事體倉猝,失備的極多,怕臨時照應不到。 」法圓道:「山主好說哩。 小徒叫我向你說,一向承山主多情,無可補報,一定要與老山主念兩天受生經,靈前送幾道疏兒。 別的沒敢多請,俺是師徒兩個,南后街白衣閣妙智、妙通他弟兄兩個。 」王氏道:「那兩個男人,怎好要他?」法圓笑道:「哎喲!老菩薩糊塗了,兩個也是女僧。 」王氏道:「你說的是弟兄兩個麼。 」法圓笑道:「他是師兄師弟。 俺是曹洞,他是賈菩薩派下,原與俺不一門頭,但只是一個十九歲,一個二十歲,長的好模樣兒。 俺的經棚,就搭在客廳前檐下,白日裡有客,俺在後邊替你老人家幫忙。 晚上人腳兒定了,內眷燒黃昏紙兒,俺才去唸經,替你老人家超薦亡靈。 還有普度庵裡智老師傅,他是臨濟派,也要來。 準提閣惠師傅,也要來,他是一堆灰兒家。 共六個人。 」王氏道:「只是太乾動些。 」法圓道:「我聽說,城隍廟王道官與鐵羅漢寺雪和尚,都動帖子請他們道友,說是與譚宅唸經哩。 」譚紹聞道:「這我卻一字不知,怎好勞動他們。 」法圓道:「他兩下的,原是與魚市口錢有光家唸經鬥出氣來,說下要賭氣對經,情願來助經,僧道兩家賭武藝兒。 若是像俺這女僧,雖然是四家祖師,卻合的很好,全沒有一點言岔語刺。 只是虔心唸經,叫老山主免受十帝閻君的苦;保人家兒女興旺,錢財足用。 就如打平安醮一般,俱是小響器兒,全不聒人。 」 話猶未完,雙慶兒來說道:「紮彩匠王三麻子說,前日說的顯道神太高了,怕城門過不去。 」譚紹聞道:「憑他減了幾尺也罷。 」雙慶道:「他還說少兩個美女身上衣服,要添兩匹綠綾子,四條縐紗汗巾兒。 」 譚紹聞未及回答,蔡湘來說:「孔爺使人送墓誌稿兒,還有一封書。 」紹聞接來一看,乃是講填諱的話。 吩咐道:「叫王中留來人吃飯。 」蔡湘道:「王中害眼,疼的當不的。 」王氏道:「偏偏忙時會害眼!」 又只見一個老婆子進來,向王氏磕頭,道:「譚奶奶好。 」 王氏道:「不認的。 你是那家來的?」老婆子不暇回答,笑道:「看好,姑夫也在家哩。 」因向王氏道:「我是巫奶奶差來的,叫問譚奶奶好。 還有一句話商量:這裡事忙,本不該說請俺姑娘回家,只是今晚關帝廟唱戲,說夜間要耍火獅子,才是出奇哩。 今晚回去看看,明日就送回來。 不知譚奶奶叫去不叫去?」巫翠姐聞聲,早上堂樓來,問道:「老謝,誰叫你來了?」 老婆子道:「俺奶奶叫我來接姑娘。 前日孟玉樓與你丟下四朵大翠百鳥朝鳳花兒,一對珊瑚配綠玉鯉魚臥蓮花兒。 奶奶說,等姑娘看中了,要他;看不中時,再遭還叫他拿的去。 」譚紹聞道:「俺家這樣忙,你家還叫你看戲哩。 」巫翠姐道:「看戲倒不打緊。 我前日對老孟說,叫他比着南院蘇大姐珊瑚花捎一對,不知他捎來的如何,我心裡卻想去看看去。 明日就回來。 」 法圓道:「您都是前世修來的享福的人,憑家下怎的忙,這小菩薩是不用動手的。 況且今日去明日就來,也耽擱不了什麼事體。 」王氏道:「叫他在家也是閒着。 」巫翠姐見母親許了,便道:「娘,我住三天罷。 」王氏未及回答,雙慶又來說:「南馬道張爺,引的舊年刻《陰騭文》的刻字匠,說要加人,連利刻字哩。 」紹聞須得到軒上,與張類村說話。 翠姐略勻晚妝,王氏叫鄧祥套車,老謝與翠姐坐上,法圓也要趁車兒坐,一同去訖。 到了次日,貂鼠皮一班兒講竹馬兒送殯,譚紹聞因一向同賭之情,不便推卻,聊且應允。 一聲謡出,一連數日之內,也有說跑馬賣解送殯的,也有說扎高抬送殯的,也有說拉旱船送殯的——下文再詳註姓名。 紹聞都胡亂答應了。 到啟柩前五日,夏鼎早來,以護喪大總管自居。 滿相公搭棚掛燈,辦理桌椅傢伙等件。 王隆吉系內親,管理內務,職掌銀錢。 又過兩日,巫家內弟來送姐姐,王氏留下管理答孝帛。 家人雙慶、鄧祥等各有職事。 可憐王象藎,此時正要竭盡心力,發送老主人入土,偏偏的病目作楚。 心裡發急,點了賣當的眼藥,欲求速愈,反弄成雙眼腫的沒縫,疼痛的只要尋死。 坐在舊日放戲箱屋裡,一寸微明也不敢見,將門關了,窗兒遮了,兀自疼痛不休。 又加上心上慘戚,惟有嗚嗚的暗自痛哭。 愈哭愈腫,愈腫愈疼,不得已竟是不與其事了。 所可幸者,王象藎病目大甚,諸事不見。 若在靈前,見那唱戲、跑馬等胡亂熱閙光景,又不知要與少主人有多少抵牾哩。 到了開弔之日,行啟柩大禮。 論起紹聞本非匪人,只因心無主張,面情太軟,遂漸漸到了下流地位。 今日柩前行禮,觸動本心,一場好慟也。 行禮已畢,坐苫塊間,拄杖受弔。 第188頁完,請繼續下一頁。喜歡 寫心網 writesprite.com 作品,請記得按讚、收藏及分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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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歧路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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