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見德喜兒走來,說道:「衚衕後門口,有一個客,說是曲米街內親,名子叫焦丹,有要緊的話,要見大叔。 」王氏道:「焦丹是誰?」譚紹聞道:「是東街俺丈母的乾兒。 」王氏道:「既是這樣內親,請到樓下坐。 」譚紹聞不好出去,王氏就着德喜兒去請。 冰梅躲過。 焦丹隨着進的樓來。 與王氏見了禮,讓的坐下。 王氏問道:「你乾娘可好?」焦丹道:「好。 」 焦丹見譚紹聞臉上青紅,問道:「姐夫臉上是怎的?」王氏道:「他害眼哩,衣架頭兒撞的了。 」焦丹道:「姐夫,我有一句要緊話與你說,可尋一個僻靜地方。 」譚紹聞因面上傷痕,不想走動,便道:「這是家母,有何避忌?」焦丹道:「我豈不知,只怕嚇着這老人家。 」譚紹聞便覺吃驚,王氏便跟問原由,焦丹道:「姐夫前日在巴大哥家那場賭,如今弄成人命大事。 姓竇的吊死了,他大告在縣衙,巴大哥、錢賢弟,都拿去下了監。 」因向袖中摸出個紙條兒,遞與譚紹聞。 譚紹聞接在手中,展開一看,見是一張封條兒,上面印着「祥符縣督捕廳年月日封」,空處是硃筆判的「廿」字。 紹聞顏色頓變,問道:「這封條是做什麼的?」焦丹道:「話頭盡在背面上寫着。 」 譚紹聞翻過紙背,只見寫着三四行小字兒。 寫的是:譚姐夫見字。 我三人與竇又桂賭博,他如今吊死了,把我二人拿在監中。 姐夫速用銀子打點,我二人便護住姐夫不說。 姐夫若不在意,明日當堂審問,只得把姐夫供出,同為竇家償命,就不能顧親戚之情。 巴庚、錢可仰同具。 譚紹聞且看且顫,王氏忙道:「那寫的是啥,你念與我聽聽。 」焦丹道:「事已至此,也不瞞你老人家。 原是俺姐夫前日到巴大哥家,不過閒解心焦,擲色子玩耍,不料同場的那個竇孩子吊死,如今弄成賭博人命,把巴大哥,錢賢弟都下到監內,還沒審哩。 這是他兩個在監內寫在舊封條上,送出來的信兒。 叫譚姐夫打點,他兩個受苦,譚姐夫使錢。 若惜錢不照應他兩個,便當堂供出姐夫,只該有苦同受,少不得都去充軍擺徒。 」王氏罵道:「這竇家小短命羔兒,輸不起錢,就休要賭,為什麼吊死了,圖賴人!」焦丹道:「這話如今也講不着。 只講當下怎的生法,不叫譚姐夫出官就好。 」譚紹聞道:「焦——焦大哥,你要救我!」早不覺身子已跪下去。 王氏也不覺慌的跪下,說道:「要親戚做啥哩,我就是這一個孩子,千萬休叫他受累。 」焦丹急忙也跪下道:「我不過送個信兒,我是一個山西人,開個小鋪子,沒財沒勢,會做什麼?大家起來再商量。 」一齊起來坐下,焦丹說道:「這賭博場裡弄出事來,但凡正經人就不管,何況又是人命?若要辦這事,除非是那一等下流人,極有想頭,極有口才,極有膽量,卻沒廉恥,才肯做這事;東西說合,內外鑽營,圖個余頭兒。 府上累代書香人家,這樣人平素怎敢傍個門兒?只怕府上斷沒此等人。 」譚紹聞極口道:「有!有!有!我有一個盟友夏逢若,這個人辦這事很得竅。 」王氏道:「你又粘惹他做什麼?王中斷不肯依。 」紹聞道:「事到如今,也講說不起。 況他平日,也不曾虧欠咱。 」 因叫雙慶道:「你作速到瘟神廟街,尋你夏大叔去,說我有要緊事相等,至緊!至緊!你就大跑着去。 」 話要湊巧,雙慶跑到丁字街口,恰好遇著夏鼎,便一把手拉住說道:「俺大叔請你說句緊話哩。 」夏逢若早知是曲米街竇又桂吊死的事發了。 總是因賭自縊,也是常有的事,只因內中干連一個門第人家子弟,早已一傳十,十傳百,頃刻滿城中盡知譚宅公子因走新親,在巴家酒館賭博,逼死一個小客商,同場人已拿住兩個,指日堂審,這譚公子也是難漏網的。 況夏逢若更是此道中人,豈有蒼蠅不聞腥的道理。 正想廁入其中,尋混水吃一口兒,適然遇著雙慶來請,心肝葉、腳底板兩處,都是癢的,竟一直上碧草軒來。 雙慶回家報知,王氏因人命情重,救兒心急,便說道:「他夏哥也不是外人,你就請到樓下商量。 」譚紹聞也正為面腫難出,正合板眼,遂道:「娘說的是。 」少時,只見雙慶引夏逢若進的樓來,見了王氏,說新年不曾拜節,行了子侄之禮。 第152頁完,請繼續下一頁。喜歡 寫心網 writesprite.com 作品,請記得按讚、收藏及分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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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歧路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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