逢若道:「他們走了。 」紅玉道:「有話明日說。 」逢若出來,向張繩祖道:「明早要早些起來,好清白這賬。 」張繩祖道:「天已將明,我也不回去了。 坐一坐,等譚相公起來,看他是怎樣安排。 」 不多時,鷄聲三唱,譙鼓已歇,天竟大明了。 紹聞起來,夏張二人還點着燈說話。 紹聞也坐了。 小廝送來臉水,又送來點心吃了。 逢若道:「賢弟,你這事我與老張哥商量明白。 紅玉的喜禮,就是你前日贏的那宗銀子,開發了罷。 你贏的那九串錢,我輸了七串,餘下兩串賞了這小廝罷。 伺候兩整天,兩整夜,人家孩子圖啥哩?至于一百八十串,你該認九十串。 我既輸了你現錢七千文,你該攤八十三串。 這宗錢,是張大哥拿的曲米街春盛號南頂朝山社的社錢,加十利息,要的最緊。 賢弟你才成人兒,才學世路上闖,休要叫朋友們把咱看低了,就一五一十清白了他。 」張繩祖道:「這也不打什麼要緊,就是遲三五天,也是松事。 不過完了他就罷。 」紹聞心中打算,閻相公交有八十串錢,還不作難。 就說道:「我回去,就跟我取錢。 只是休要顯出來,惹人笑話。 」張繩祖道:「你問,憑誰在我這裡輸下錢時,從來不肯與人弄出馬腳。 我只叫一輛小車跟的去,如不便宜拿出來,還許他空回來哩。 再不肯聲張,弄出可笑的事來。 爽快你今日再住半天,咱與紅玉喝上一場子酒,也不枉你費了十幾兩銀。 叫他唱曲子咱聽。 日落時,我使小車子跟的去。 何如?」紹聞因此又留住了。 大凡人走正經路,心裡是常有主意的。 一入下流,心裡便東倒西歪,隨人穿鼻。 這正是:少年子弟好浮華,又是孤兒又富家;莫怪群謀攢巧計,劉邕端的嗜瘡痂。 第二十五回 王中夜半哭靈柩 紹聞樓上嚇慈幃 卻說譚紹聞自那日隨夏逢若去了,家中到晚不見回來。 王氏着慌。 追問小廝們,有說像是跟的戲走了,有說跟的夏大叔上縣告那姓茅的戲主去了。 合家亂嚷亂吵,說是不見了大相公。 此時王中,吃些薑湯,出些須汗津,便覺身上輕快。 一片聲喧,已到王中耳朵裡。 王中踉踉蹌蹌爬起,拄了一根傘柄,趙大兒攔不住,出來到樓院一問,王氏才把碧草軒招架戲子一宗事,說與王中。 王中把傘柄向地下搗了四五搗,說:「咳,罷了!罷了!我病了這些時,一發咱家竟是如此。 如今大相公哩?」王氏道:「清早戲子走了,他也就沒回家來。 說跟的夏逢若趕戲去,又說他兩個要告那戲主哩。 」王中久站不住,靠在門扇上,後氣兒接不着前氣兒,說道:「大相公他不敢跟戲,他也不敢告官。 一定是夏家引着上娘娘廟大街盛宅去。 」王氏道:「或者在夏家也不敢定。 」王中道:「總不得在夏家。 那夏家單管在人家走動,圖酒食,弄銀錢。 他把大相公引到他家做什麼?叫德喜到前頭請閻相公,一同到盛家問問。 」德喜道:「閻相公他爹想他,寫上書來,辭了大相公回家,走的多時了。 雙慶俺兩個在賬房睡。 」王中嘆道:「咳,一發我全不知道。 如不然者,你同鄧祥到盛宅問去,管情一問就準。 不必驚慌。 」王氏見王中說的有準,便放下心。 即叫鄧祥同德喜打燈籠,去盛宅打聽紹聞消息。 一家都點燈等着。 趙大兒將王中攙回東院,安插睡訖。 王氏等到二更,鄧祥、德喜回來,說:「盛宅並沒大相公影兒。 」王氏埋怨道:「大相公既不曾在他家,如何不早回來?」德喜道:「俺到盛宅,門上哄俺,說大相公在他家。 角門鎖着,不得進去。 費了多少力氣,才得進去。 只見四五個客,還有兩個女人,都在那裡擲色子。 俺恐怕大相公在那裡睡了,問了盛大爺一聲。 盛大爺惱的了不得,說:『你爺家裡有了戲,還想起朋友們麼?更深夜晚,卻來這裡尋他。 』俺們出來時,大門又上鎖了。 央他那把門哩開門,他們也擲色子到熱閙中間,那個還顧的理人。 費盡多少唇舌,才開開門,俺們才得回來。 街上又撞着一位老爺查夜,把俺兩個盤了又盤,只說俺犯夜。 後來說到蕭牆街譚宅,那老爺提起俺老爺名字,俺說是老家主。 那老爺點點頭兒,抖開馬才走了。 再不敢黑夜在街裡走。 」王氏也沒法了,只說道:「夜深了,你們睡罷。 」鄧祥自回馬房,德喜兒自去賬房裡同雙慶兒睡去。 單說這王中回到房中,問趙大兒道:「我這些時病了,那招駕戲子的事,你也知道些兒麼?」趙大兒道:「外邊事,我如何知道。 只見一個戲娃兒,人材就像女娃兒一樣,每日在樓下叫奶奶,叫乾爹,要針要綫。 」說猶未完,王中渾身顫將起來,趙大兒也就不敢再說了。 王中顫了一會,睡在床上,眼看著燈,一聲兒再不言語,只是搖頭。 趙大兒怕極,問道:「你是怎的?」王中冷笑道:「吃口茶罷。 」趙大兒方纔放心。 又坐半更天氣,趙大兒也就打呵欠,睡在椅子上了。 第75頁完,請繼續下一頁。喜歡 寫心網 writesprite.com 作品,請記得按讚、收藏及分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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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歧路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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