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說過了些時,到了丁祭。 五更時,荊堂尊,周、陳兩學師,汪典史,俱各早到。 合學生員齊集,各分任職事。 正獻、分獻已畢,周、陳同邀荊堂尊明倫堂一茶,荊堂尊道:「本當領二位先生的教,弟還想與眾年兄商量栽樹擋黃河飛沙壓地的事,不料西鄉裡報了一宗相驗事體,回衙就要起身,改日領教罷。 」送出欞星門,荊公上轎而去。 汪典史也一揖上馬隨的去了。 二位學師回到明倫堂,銀燭高燒,眾生員望上行禮,二老師並坐。 這書辦單候點名散胙帖,將生員花名冊放在面前。 東宿道:「且慢。 」因向眾生員道:「今日年兄們俱在,有一宗關係重大最要緊事,商量商量。 昨年喜詔上覃恩,有保舉賢良一條,正是學校中事體,如今延了多時,尚未舉動。 昨日堂尊有手札催取,再也延遲不得。 今日群賢畢集,正當『所言公則公言之』。 」只見眾生員個個都笑容可掬,卻無一人答言。 東宿又道:「開封為中州首府,祥符又是開封的附郭首邑,這是斷不能缺的。 況且關係著合縣的體面,合學的光彩,年兄們也不妨各舉所知。 」只見眾秀才們唧唧噥噥,喉中依稀有音;推推諉諉,口中吞吐無語。 喬齡道:「喜詔初到時,到像有個光景,如何越遲越松。 」原來秀才們性情,老實的到官場不管閒事;乖覺的到官場不肯多言;那些平素肯說話的,縱私談則排眾議而伸己見,論官事則躲自身而推他人,這也是不約而同之概。 且說秀才中程希明,見不是光景,遂上前打躬道:「這宗事,若教門生們議將來,只成築室道謀,不如二老師斷以己見。 老師公正無私,人所共知,一言而決,誰能不服。 」這周東宿是將來做黃堂的人,明決果斷,便立起身道:「我到任日淺,無論品行不能盡知,即面尚有許多未會的。 但到任之後,這譚年兄忠弼的善行,竟是人人說項,所以前日與陳寅兄送匾獎美他。 這一個可保舉得麼?還有孔年兄述經,他是我的同年,素行我知道,眾位年兄更是知道的。 這一個也保舉得麼?」喬齡道:「他兩個家裡方便,也保舉得起。 這也是很花錢的營生。 」只見眾生員齊聲都道:「老師所見極確,就請一言而決。 」東宿道:「還要眾年兄裁處。 」程希明道:「若要門生們裁處,要到八月丁祭,才具回覆哩。 」東宿也笑了,因吩咐書辦道:「你先點明四個齋長,增生、附生學首。 」那書辦點名道:「四齋長聽點:張維城,余炳,鄭足法,程希明。 」四齋長俱應道:「有。 」書辦又道:「增首、附首聽點:增生蘇霈呀,附生惠民呀。 」二人亦應道:「有。 」東宿道:「六位年兄,我就把保舉賢良事體,托與你六位辦理。 呈詞要『四六』事實清冊要有關體要話才好。 」六位遵命。 張類村便向五位道:「今日之事,乃是朝廷鴻恩,老師鈞命,目下便要辦理,若待後日約會,恐怕在城在鄉不齊,就請今日到舍下辦理。 」喬齡笑道:「說得很是。 我除了年兄們領的胙肉,還着門鬥送豬腿、羊脖去,張年兄你好待客。 這可不算我偏麼!」程嵩淑便道:「門生既然受胙,還思飲福。 」喬齡道:「昨日備的祭酒,未必用清。 我就叫門鬥再帶一罐兒酒去。 」程嵩淑道:「老師既賜以一罐之傳,門生們就心領神會。 」東宿忍不住笑道:「舌鋒便利,自然筆鋒健鋭。 大約保舉公呈,是要領教的。 」嵩淑道:「不敢!」說話時天已大明,日色東昇,只得點名散胙帖。 點到林問禮、黃師勉,東宿又極口獎美安慰了一番。 丁祭事完,張類村就邀五位到家去,辦理呈詞清冊。 卻說婁潛齋,本年仍坐了譚孝移的西席。 這日明倫堂上親見商量保舉耘軒、孝移的話,喜的是正人居官,君子道長。 回到碧草軒中,欲待要將這事兒告于孝移,又深知孝移恬淡性成,必然苦辭;辭又不准,反落個欲就故避舊套。 欲待不告孝移說,這保舉文移,還得用錢打點,打點不到,便弄出申來駁去許多的可厭。 又想到若不早行打點,孝移知道保舉信兒,必然不肯拿出銀子,有似行賄,反要駁壞這事。 然行至而名不彰,又是朋友之恥。 躊躇一番,忽然想起一個法兒。 第15頁完,請繼續下一頁。喜歡 寫心網 writesprite.com 作品,請記得按讚、收藏及分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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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歧路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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