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起那四字中,總到不得那「色」字利害。 眼是情媒,心為欲種。 起手時,牽腸掛肚;過後去,喪魄銷魂。 假如牆花路柳,偶然適興,無損於事。 若是生心設計,敗俗傷風,只圖自己一時歡樂,卻不顧他人的百年恩義,假如你有嬌妻愛妾,別人調戲上了,你心下如何?古人有四句道得好: 人心或可昧,天道不差移。 我不淫人婦,人不淫我妻。 看官,則今日聽我說《珍珠衫》這套詞話,可見果報不爽,好教少年子弟做個榜樣。 話中單表一人,姓蔣名德,小字興哥,乃湖廣襄陽府棗陽縣人氏。 父親叫做蔣世澤,從小走熟廣東,做客買賣。 因為喪了妻房羅氏,止遺下這興哥,年方九歲,別無男女。 這蔣世澤割捨不下,又絶不得廣東的衣食道路,千思百計,無可奈何,只得帶那九歲的孩子同行作伴,就教他學些乖巧。 這孩子雖則年小,生得眉清目秀,齒白唇紅,行步端莊,言辭敏捷,聰明賽過讀書家,伶俐不輸長大漢。 人人喚做粉孩兒,個個羡他無價寶。 蔣世澤怕人妒忌,一路上不說是嫡親兒子,只說是內侄羅小官人。 原來羅家也是走廣東的,蔣家只走得一代,羅家到走過三代了。 那邊客店牙行都與羅家世代相識,如自己親眷一般。 這蔣世澤做客,起頭也還是丈人羅公領他走起的。 因羅家近來屢次遭了屈官司,家道消乏,好幾年不曾走動。 這些客店牙行見了蔣世澤,那一遍不動問羅家消息,好生牽掛。 今番見蔣世澤帶個孩子到來,問知是羅家小官人,且是生得十分清秀,應對聰明,想著他祖父三輩交情,如今又是第四輩了,那一個不歡喜! 閒話體題。 卻說蔣興哥跟隨父親做客,走了幾遍,學得伶俐乖巧,生意行中百般都會,父親也喜不自勝。 何期到一十七歲上,父親一病身亡,且喜剛在家中,還不做客途之鬼。 興哥哭了一場,免不得揩乾淚眼,整理大事。 殯殮之外,做些功德超度,自不必說。 七七四十九日內,內外宗親都來弔孝。 本縣有個王公正是興哥的新岳丈,也來上門祭奠,少不得蔣門親戚陪侍敘話。 中間說起興哥少年老成,這般大事,虧他獨力支持。 因話隨話間,就有人攛掇道:「王老親翁,如今令愛也長成了,何不乘凶完配,教他夫婦作伴,也好過日。 」王公未肯應承,當日相別去了。 眾親戚等安葬事畢,又去攛掇興哥。 興哥初時也不肯,卻被攛掇了幾番,自想孤身無伴,只得應允。 央原媒人往王家去說,王公只是推辭,說道:「我家也要備些薄薄妝奩,一時如何來得?況且孝未期年,于禮有礙,便要成親,且待小祥之後再議。 」媒人回話,興哥見他說得正理,也不相強。 光陰如箭,不覺周年已到。 興哥祭過了父親靈位,換去粗麻衣服,再央媒人王家去說,方纔依允。 不隔幾日,六禮完備,娶了新婦進門。 有《西江月》為證:「孝幕翻成紅幕,色衣換去麻衣。 畫樓結綵燭光輝,合卺花筵齊備。 卻羡妝奩富盛,難求麗色嬌妻。 今宵雲雨足歡娛,來日人稱恭喜。 」說這新婦是王公最幼之女,小名喚做三大兒,因他是七月七日生的,又喚做三巧兒。 王公先前嫁過的兩個女兒,都是出色標緻的,棗陽縣中,人人稱羡,造出四句口號,道是: 天下婦人多,王家美色寡。 有人娶着他,勝似為附馬。 常言道:「做買賣不着,只一時;討老婆不着,是一世。 」若干官宦大戶人家,單揀門戶相當,或是貪他嫁資豐厚,不分皂白,定了親事,後來娶下一房奇醜的媳婦,十親九眷面前,出來相見,做公婆的好沒意思。 又且丈夫心下不喜,未免私房走野。 偏是醜婦極會管老公,若是一般見識的,便要反目;若使顧惜體面,讓他一兩遍,他就做大起來。 有此數般不妙,所以蔣世澤聞知王公慣生得好女兒,從小便送過財禮,定下他幼女與兒子為婚。 今日取過門來,果然嬌姿艷質,說起來,比他兩個姐兒加倍標緻。 正是: 吳宮西子不如,楚國南威難賽。 若比水月觀音,一樣燒香禮拜。 第138頁完,請繼續下一頁。喜歡 寫心網 writesprite.com 作品,請記得按讚、收藏及分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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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古奇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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