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秀才連捷中了丁丑進士,選知縣,行取御史,巡按應天,死在任上。 尚書的小姐模樣到也齊整,自己生不出個兒子,又不許娶個妾。 但是娶進門的,至久不過一月,前後也打死了十數多人。 "那莊戶的女兒立心等候,必定要嫁一個進士才罷。 等到二十七歲,果然一個進士斷了弦,娶他為繼。 進士做到憲長,莊家女兒又賢,又有才,自己生了五子,個個長成。 兩個妾生了三子,共是八子。 「如此看來,這妻是不可休的,休書也是不可輕易與人寫的。 這呈稿我斷然不敢奉命。 況尊嫂如此悍戾,不近人情,這斷不是今生業帳,必定是前世冤仇,今世尋將來報復。 天意如此,你要違了天,趕他開去,越發乾天之怒,今生報不盡,來世還要從頭報起。 倒不如今世裡狠他一狠,等他報完了仇,他自然好去。 」 狄希陳道:「說的甚是有理。 但堂上差人立逼要呈,要斷離這事,我卻如何回他?」周相公道:「你的妻子,你不願離異,也由得你。 莫說是太守,憑他是誰,也強不得的事。 」 這些周折也廢了許多的時節,那個書辦又來催促要呈。 周相公只是攔阻,說道:「你務要聽我這個言語。 我看他作惡異常,這惡貫也將滿的時候,叫他自己滿好,因甚你去與他滿貫?」一篇話說得狄希陳回心轉意,不肯遞呈。 寄姐見狄希陳只管與周相公講話,請狄希陳進去,問他事體如何。 狄希陳把周相公勸他的說話,學與寄姐知道。 寄姐說:「這周相公真是個好人!要是個小人氣量的,想著那尿屎澆頭,等不得有這一聲,還攛掇不及的哩。 這好人的話,你就該聽他。 」狄希陳裏邊說話,書辦外邊又催。 卻說周相公與狄希陳講訟,不防備小濃袋聽了個通前徹後,真實不虛,想道:「這事情,一定姑娘不曾曉得,要是偷干的營生;若是姑娘知道,豈還有在衙安靜之理?但我既然知了詳細,怎好不合姑娘說知,好叫他作急的輓回,許口改過,這事還可止得。 況且趁周相公在此,再加勸解。 若果遞了呈子,‘一紙入公門,九牛拔不出’。 太爺的官法,容得甚情?就是姑夫自己,也做不的主了。 」於是央了小選子,傳與素姐說:「濃袋待要見薛奶奶哩。 」 素姐走到中門邊,濃袋道:「外邊的事,姑娘知道呀!」素姐道:「我知道外邊甚麼事,你失張倒怪的?」濃袋道:「堂上太爺要呈子的事呀。 」素姐道:「太爺要呈子不要,累着我的腿哩?我知道他待怎麼!」濃袋道:「好姑娘呀!你還不知道麼?姑夫今日上堂去銷假,太爺說姑娘使棒椎打姑夫,又使火燒姑夫,一遭就睡一兩個月不出去,嗔姑夫不休了姑娘。 如今差了書辦,立逼着問姑夫要呈子,差人拿出姑娘去,當官休斷,遞解還鄉。 如今正合周相公商議,央周相公做呈子。 周相公再三的勸着姑夫,不肯做呈子,姑夫也疑疑思思的。 只是那書辦催的緊。 姑娘,你還不快着算計哩!」素姐恨道:「阿!欺心的雜種羔子!幹這個麼!今日可叫他死在我手裡罷!我看甚麼賊官替人休得我!要果然叫出我去,我當面不給那賊官個沒體面,我不姓薛!」折回身就往裡走。 濃袋一手把素姐扯住,說道:「好姑娘呀!如今真火燒着身哩,你還這們一籠性兒!綉江縣的虧,姑娘你沒吃過麼?你就是個活虎,他人手眾,你待跳得出去哩?」素姐道:「他是太爺罷呀,怎麼休別人的老婆呀?」濃袋道:「你看姑娘好性兒麼!他講的是國法,說姑娘使棒椎打姑夫,使火燒姑夫,這是犯了法的事,待處姑娘哩!」素姐道:「憑他怎麼休我,只往自家衙裡來,只合這忘八羔子算帳!」濃袋道:「姑娘,你出了官,他還依你進衙裡來麼?當堂寫了公文,起了批,僉了差人,即時就押解起身了,誰還依你停一時兒哩?」素姐道:「我只是不走,我個女人家,他好怎麼的我?」濃袋道:「姑娘,你不走,你禁的使亂板子往下砍麼?」素姐道:「我路上作踐那差人,他不敢不放我回來。 」濃袋道:「姑娘,你只說這們躁人的話!你聽!這不又是那書辦催呈子哩?事情這們緊了,你還只皮纏,可說到了其間,你那本事都使不的。 姑娘,你沒聽《水滸》,象那林沖、武松、盧俊義這們主子,都打不出解子的手掌哩!你可不作踐他放你回來怎麼哩?」 第399頁完,請繼續下一頁。喜歡 寫心網 writesprite.com 作品,請記得按讚、收藏及分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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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醒世因緣傳》
第399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