狄希陳道:「你有甚麼方法,便得如此的妙處?」呂德遠道:「老爺快叫人兌出足足的四十兩來,分為二封;再叫人尋出四匹上好的尺頭。 都送奶奶面前,當面叫奶奶驗看明白,分送了二人,即時打發了他出去。 奶奶要銀就送了他銀,要尺頭就送了他尺頭,奶奶還有甚麼不足,可以與老爺合得氣呢?豈不免了老爺內裡受氣?小人帶領幾個人,跟他到江岸上,將銀子尺頭盡數奪他回來,還分外的羞辱他一頓,替老爺泄泄這口冤氣。 」狄希陳道:「這事當頑耍的,叫他知道,你這分明是斷送了我的命了!」呂德遠道:「若是叫他曉得,自然當不起的,還好算得手段?這是神鬼莫測的事,怕他甚的?都在小人身上,老爺壯了膽,只管做去!」 狄希陳還有些狐疑不決。 呂德遠道:「若老爺衙中銀子尺頭一時不得措手,小人外邊去處來。 」狄希陳道:「銀子尺頭倒也都有,你只好生仔細做去便了。 」叫人取出銀子,呂德遠外面庫裡要了天平,高高兌了二十兩兩封銀子,用紙浮包停當;又是每人一匹綾機絲綢,一匹絨紗,四方蜀錦汗巾,使氈包託了,送到素姐面前。 素姐道:「‘莫信直中直,須防仁不仁’。 拿天平來,我把這銀子兌兌,別要糟鼻子不吃酒,枉耽虛名的。 」拿了天平進去,逐封兌過,銀比法馬都偏一針。 又叫二位師傅:「你仔細驗驗成色,路上好使。 」侯、張道:「買我甚麼哩麼?有差些成色的,俺也將就使了。 」素姐道:「甚麼話呀!我好容易要的銀子哩,路上着人查着使假銀子的,這倒是我害二位師傅了。 」侯、張兩個將兩封銀子逐件驗看,都是絶倫的細絲。 素姐又看那汗巾,說道:「這汗巾,我卻沒說,是他分外的人事。 他要凡事都像這等,我拿着他也當得人待。 」侯、張道:「既是濟助了俺的盤纏,又送了俺這們好尺頭,好汗巾,俺就此告辭罷。 趁着這沒有風,過江那邊宿去。 明日好早走。 為師傅的沒有甚麼囑付:你是孤身人,娘家沒在這裡,俺兩個又不在跟前,凡事隨機應變,別要一頭撞倒南牆。 」素姐作了別,又請寄姐相謝。 寄姐叫丫頭回話說:「奶奶奶小叔叔,放不下哩,請隨便行,不見罷。 脫不了也是個降伏的二房,辭他待怎麼!」侯、張曉得在素姐房內私下說的那話,一定被人聽見,所以說出這個話來,有甚顏面相見。 回話了聲「拜上二奶奶。 」往外就走。 寄姐房內發作道:「怪塌拉骨蹄子!夾着狗屁走罷了,甚麼二奶奶三奶奶!你家題主點名哩?」侯、張也都假妝不曾聽見,罵得訕訕的,走到外邊,齊到狄希陳書房再三致謝,說:「來得路遠,可是沒捎一點甚麼來送給狄老爹,叫你送這們些盤纏,又送了尺頭汗巾,可是消受不起。 俺剛纔又再三再四的囑付徒弟,這比不的在家,凡事要忍耐,兩口兒好生和美着過,再休動手動腳的。 丈夫是咱家做女人的天,天是好打的麼?他一定也是聽俺的話的。 」狄希陳道:「他別人的話不聽,你二位的是極肯聽的麼。 多謝!我這又起不去,謝不的二位,我只心裡知道罷。 」侯、張兩個又道:「俺剛纔在徒弟屋裡坐了會,也說了幾句話,大約都是叫徒弟合人處好望和美的事。 你那位娘子不知自己聽差了,又不知是人學的,別了意思,像着了點氣的。 剛纔俺說辭他謝謝擾,他推奶孩子沒出來。 俺聽的罵了二句,可也不知罵的是誰。 他要是錯聽了怪俺們麼,狄老爹,你務必替俺辨白辨白。 這們待了俺,俺就不是個人,還敢放甚麼狗屁不成?可是說‘樹高千丈,葉落歸根’。 你明日做完了官,家裡做鄉宦,可俺止合一個徒弟相處好呀,再添上一個好呢?」狄希陳道:「合一個相處,就夠我受的了,不敢再勞合兩個相處。 」張老道說:「咱趁早出去罷。 」朝着狄希陳戳了兩拜,千恩萬謝,到後堂依舊坐了肩輿,還是胥感上、畢騰雲兩個快手送去。 出了城門,望那江邊,尚有一里之遠,回看城門,已經數里之遙,從樹林中跑出七八個人來,齊聲吆喝:「快放下轎裡頭坐的人出來!我們奉老爺將令,快將詐騙過成都縣裡的銀子、尺頭、蜀錦、汗巾,盡數放下,饒你好好過江活命回去!若說半個‘不’字,將你上下內外衣裳,剝脫罄盡,將手腳餛飩捆住,丟在江心!」侯、張兩個出在轎外,跪在塵埃,只說:「可憐見萬里他鄉,本等借有幾兩銀子,要做路費,將就留下一半,願將一半奉上,尺頭也都奉獻。 」眾人道:「不消多話,快快多送上來!只饒狗命,就是便宜你了!」侯、張兩個都是要錢不要命的主子,豈是輕易肯就與他?眾人見他不肯爽俐,喝聲下手,眾人都上,侯、張方纔從腰裡各人掏出一大封銀來,又從轎內取出汗巾尺頭,盡數交納。 眾人方道:「姑且饒恕!快快即刻過江,不許在此騷擾,也不許再坐轎子。 快叫轎伕回去!」眾人還押了侯、張兩個上了船,站立看他上了那岸,空船回來,方纔進回城內。 第391頁完,請繼續下一頁。喜歡 寫心網 writesprite.com 作品,請記得按讚、收藏及分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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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醒世因緣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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