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已日西時分,孫氏料得女兒心裡勾當,把預備下的酒菜,搬在桌上,暖了酒,讓周龍皋坐。 周龍皋道:「還沒見喜事成與不成,就先叨擾?」孫氏道:「看來這事沒有不成的。 姐夫貴客,只是不該褻瀆,看長罷了。 」周龍皋坐了客位,孫氏、程大姐打橫相陪。 媒婆端菜斟酒,來往走動。 周龍皋不知真醉假醉,靠在倚背上打呼盧。 天色又漸漸的黑了,足有起更天氣。 媒婆將周龍皋搖撼醒來,說道:「天已老昝晚了,你不吃酒,留下定禮,咱往家去罷。 」周龍皋道:「你先去罷。 我醉得動不得了,再在椅子上打個盹兒好走。 」媒婆道:「你可同着我留下定錢。 」周龍皋從袖子裡掏出來了兩方首帕、兩股釵子、四個戒指、一對寶簪,遞與媒婆手內。 媒婆轉遞與孫氏道:「請收下定禮,以後我就不敢合你你我的了。 你就是程老娘,你閨女就是周大嬸子了。 我待家去哩,我明日到周大叔宅裡去討娶的日子罷。 」孫氏道:「你稍待一會。 」隨往屋裡取了二百黃錢遞與媒婆道:「權當薄禮,等閨女娶時再謝。 」 媒婆收得先行,周龍皋仍靠了椅子坐著。 程大姐道:「他酒醉去不的了,你收拾個鋪留他睡罷。 」孫氏道:「另收拾什麼鋪,就叫他往你屋裡睡罷。 你待脫不了是他的人哩。 」 程大姐就先往房裡收拾鋪蓋齊整,周龍皋方纔醒轉,說道:「有酒篩來,我爽利再吃他兩鐘好睡覺。 」孫氏將酒斟在一個大鐘之內,周龍皋從袖中不知摸索了點子甚麼杭杭子,填在口裡,使酒送下,還裝着醉。 孫氏合程大姐扶到房中,娘女兩個替他解衣摘網,放他在床上被內。 周龍皋見孫氏出去,從新起來把程大姐摟在懷中。 以至吹燈以後的事體,可以意會,不屑細說。 清早起來,你歡我喜,擇了個吉日娶過門去。 這周龍皋年近五十,守了一個醜婦,又兼悍妒,那從見有甚麼美色佳人。 後來潘氏不惟妒醜,又且衰老。 過了這等半生,一旦得了這等一個美人,年紀不上二十,人材可居上等,閲人頗多,久諳風花雪月之事,把一個中年老頭子,弄得精空一個虛殻。 剛得兩年,周龍皋得了傷寒病症,調養出了汗,已以好了八分,誰知這程大姐甚不老成,晚間床上乜乜泄泄的致得周龍皋不能把持,翻了原病。 程大姐不瞅不採,兒子們又不知好歹,不知幾時死去。 到了晚間,程氏進房,方纔曉得。 自周龍皋死後,這程氏拿出在娘家的舊性,無所不為。 周九萬不惟不能防閒,且更助紂為虐。 這玉皇宮打會,這程氏正在裏邊逐隊。 素姐跟了這一夥人致出甚麼好事!這程大姐因去上廟,惹出一件事來,自己受了凌辱,別人被了株連。 其說甚麼,些須幾句,不能說盡,還得一回敷衍。 第七十三回 眾婦女合群上廟 諸惡少結黨攔橋 容窗繡戶金閨裡,天付嬌娃住。 任狂且惡少敢相陵,有緊緊深閨護。 冶妖綺服招搖去,若得群凶聚。 摧花毀玉采香雲,赤剝不存裙與褲。 ——右調《探春令》 程大姐自到周龍皋家,倚嬌作勢,折毒孩子,打罵丫頭,無惡不作。 及至周龍皋死後,放鬆了周九萬,不惟不與為仇,反且修起好來,只是合那兩哥作對。 遇廟燒香,逢寺拜佛,合煽了一群淫婦,就如走草的母狗一般。 大約十遭素姐也有九遭在內。 為頭把腦,都是這侯張兩個盜。 這些招僧串寺的婆娘,本來的骨格不好,又乘漢子沒有正經,幹出甚麼好事?但雖是瞞了漢子作孽,畢竟也還懼怕那漢子三分。 程大姐就如沒了王的蜜蜂,不怕貓的老鼠相似,還有甚麼忌憚?「有夫從夫,無夫從子。 」又說:「家有長子,國有大臣。 」你看那周家長子的嘴巴骨頭,自己先坐著一屁股臭屎,還敢說那繼母的過失?小雨哥、小星哥已是被他降破膽的,得他出去一日,稍得安靜十二個時辰,又是不管閒帳的人。 潘氏遺下的衣裳金珠首飾,盡已足用,兩年來又無時無日不置辦增添,叫他打扮得嬌模嫩樣,四處招搖,逢人結拜姊妹,到處俱認親鄰,醜聲四揚,不可盡述。 有一個伊秀才,名字喚作伊明,娘子是吳松江的女兒,嫁來時,有小屋一所與女兒伴作妝奩。 伊秀才隨將此房出賃與人,月討賃錢,以為娘子針線使用。 這伊秀才娘子是本鎮一個坐第二把金交椅的副元帥。 家裡放著家人小廝,偏不叫他經管,只着落在伊秀才娘子身上,問他比較房錢。 這伊秀才又是個極柔懦的好人,在那佃房居住的人家,不肯惡言潑語,傷犯那些眾人,寧可自己受那細君的鳥氣。 每月初一,正該交納房錢的日子,伊秀才娘子都是親身按臨,以便催督。 伊秀才因自己不時要來,一時颳風下雨,無處存站,遂將北房一座留了盡東的一間,以為伊秀才的行館。 原來凡遇初一,該伊秀才納悶之日,正是這伙婆娘作樂之時。 第293頁完,請繼續下一頁。喜歡 寫心網 writesprite.com 作品,請記得按讚、收藏及分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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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醒世因緣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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