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侯老張因素姐是個新入會的好主顧,也尋成一堆,合劉嫂子四個一處安宿。 狄希陳合別家的男子另在一處宿歇。 老侯老張合素姐眾人睡在炕上,成夜說提那怎麼吃齋唸佛,怎麼拜鬥看經。 這樣修行的人,在陽世之間,任你墮罪作孽,那牛頭不敢拿,馬面不敢問,閻王正眼也不敢看他,任他揀着富貴的所在托生。 素姐問道:「說陰間有甚麼神鷹急腳,任憑甚麼強魂惡鬼,再沒有拿不去的?」老侯婆道:「狗!甚麼神鷹急腳!要入在俺這教裡,休說是甚麼神鷹,你就是神虎神龍也不敢來傍傍影兒。 你待活着,千年古代的只管長生;你怕見活了,自家投到閻王那裡,另托生托生新鮮。 」 素姐說:「你這教裡是怎麼樣的?」侯婆子道:「俺教裡:凡有來入教的,先着上二十兩銀子,把這二十兩銀支生着利錢,修橋補路,養老濟貧,遇著三十諸天的生辰,八金剛四菩薩的聖誕,諸神巡察的日期,建醮唸經,夜聚曉散;只是如此,再沒別的功課。 又不忌葷酒,也不戒房事,就合俗人一般。 」素姐問道:「這教裡師傅是誰?」老侯婆道:「就是我合張師父。 俺兩個,我是師正,他是師副。 」 素姐問道:「我也待入這教裡,不知也許我入麼?」老侯道:「你這們年小小的,及時正好修行。 那有了年紀的人,日子短了,修行也不中用,只是免些罪業罷了,成不得甚麼正果。 只是你公公難說話,你那兄弟薛相公更是毀僧謗佛的。 頂上奶奶託夢給我,說為你來燒香,你那兄弟背地好不抱怨哩。 」素姐道:「我的事他也管不的。 俺漢子還管不的,休說娘家的兄弟呀。 我只為他攔我攔,我罰他替我牽着驢跑夠三十里地。 要不是劉嫂子的話緊,我足足的叫他跑個來回,只管叫他跑細了腿。 」老侯兩個道:「可也怪不得呢。 人家的漢子。 你要不給他個利害,致的他怕了咱,只針鼻子點事兒,他就裡頭把攔住不叫咱做。 為甚麼我見他跑得可憐拉拉的,我只不替他說呢?後來我見他騎上騾子,原來是劉嫂替他說了分上。 」素姐道:「我五更起來梳了頭,央劉嫂子做個明府,我就拜二位為師。 我只一到家就送上二十兩銀子,一分也不敢短少。 」老侯兩個唯唯從命。 素姐睡到五更,他比眾人更是早起。 狄希陳已先伺侯。 素姐梳洗已完,老侯婆兩個也都收拾完備。 把老侯兩個讓到上面,兩把椅子坐著,素姐在下面四雙八拜,叩了一十六個響頭。 老侯兩個端然坐受。 與眾人敘了師弟師兄,大家敘了年齒,行禮相見。 狄希陳在旁獃獃的看,不知是甚麼原故。 素姐道:「我已拜了二位師父做了徒弟,我的師父就是你的師父一般,你也過來與二位師父磕個頭兒。 」老侯兩個道:「要不是教中的人,這可不敢受禮。 」狄希陳本待不過來磕頭,只因不敢違拗了素姐,只得走到下面磕了四個頭。 這兩個老歪辣半拉半受的罷了。 素姐從此趕着老侯叫「侯師父」,老張叫「張師父」。 這兩個道婆當面叫素姐是「徒弟」,對著人叫是「狄家的徒弟」;趕着狄希陳當面叫「狄相公」,對著人稱是「狄徒弟的女婿」。 素姐因與那些會友認了同門,又同走了許多路,漸漸熟識。 也沒有甚麼楊尚書宅裡的奶奶,都是楊尚書家的佃戶客家;也沒有甚麼孟奶奶、耿奶奶,或原是孟家滿出的奶子與或是耿家嫁出去的丫頭;倒只有素姐是人家的個正氣娘子。 素姐甘心為伍,倒也絶無鄙薄之心。 又行了一日,走了一百里路,宿在彎德地方。 脫不了還是下店安駕,宣偈號佛,不必絮煩。 再說又走了數十里,經過火爐地方。 這火爐街排門挨戶都是賣油炸果子的人家。 大凡香客經過,各店裡的過賣,都亂烘烘跑到街心,把那香頭的驢子狠命的拉住,往裡讓吃果子,希圖賣錢。 那可厭的情狀,就如北京東江米巷那些賣褐子氈條的陝西人一般;又象北京西瓦廠牆底下的妓者一般,往街裡死活拖人。 素姐這一夥人剛從那裡走過,一夥走塘的過賣,虎也似跑將出來,不當不正把老侯兩道的驢子許多人拉住,亂往家裡爭奪,都說:「新出鍋滾熱的果子,純香油炸的,又香又脆,請到裏邊用一個兒。 這到店裡還有老大一日裡,看餓着了身子。 」老侯兩道說:「多謝罷。 俺才從彎德吃了飯起身,還要趕早到店裡報名僱轎子哩。 」再三不住,只得放行去了。 素姐初次燒香,不知但凡過客都是這等強拉,拉的你吃了他的,按着數兒別錢。 素姐只見各店裡的人都攢攏了拉那老侯兩道,只道都是認得他的,問道:「這些開店的都與二位師傅相識麼?怎麼這等固讓哩?」老侯兩個順口應道:「這些人家都是俺兩個的徒弟,大家這等爭着請我進去,我們怎能遍到?只得都不進去罷了。 」 第279頁完,請繼續下一頁。喜歡 寫心網 writesprite.com 作品,請記得按讚、收藏及分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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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醒世因緣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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