晁大舍道:「你且消停,這事也還沒了哩!計老頭子爺兒兩個外邊發的象醬聲塊一般,說要在巡道告狀。 他進禦本,我不怕他,我只怕他有巡道這一狀。 他若下狠己你一下子,咱什麼銀錢是按的下來,什麼分上是說的下來?就象包丞相似的待善哩!」珍哥道:「沒那放屁!我打殺那私窠子來?抖出那私窠子,番屍簡骨,若有傷,我己他償命!若沒有傷,我把那私窠子的骨拾燒成灰撒了!」又把自己的嘴上着實打了幾個嘴巴,改了聲音說道:「賊賤淫婦!你掀誰的材?你待把誰的骨拾燒成灰撒了?賊欺心淫婦!我倒說你那禍在眼底下近了,叫你自家作罷!我慢慢等着。 忘八淫婦!你倒要掀我的材,燒我的骨拾,把我的帳子做夾布子使!」又刮刮的打了一頓嘴,把那嘴漸漸紫腫起來。 晁住媳婦道:「不好!這是大奶奶附下來了!你聽,這那是珍姨的聲音?這不通是大奶奶的聲音麼?咱都過來跪着!」珍哥道:「他嗔您叫他珍姨,你又叫他珍姨!淫婦不跪着,你替他跪着!替我打五十個嘴瓜!數着打!」珍哥果然走到下面,跪得直挺挺的,自己一,二,三,四,五,六……數着,自己把嘴每邊打了二十五下,打得通是那猢猻屁股,尖尖的紅將起來。 珍哥又道:「撏賊淫婦的毛!」果然自己一把一把將那頭髮大綹撏將下來。 那些丫頭媳婦跪了一地,與他磕頭禮拜,只是求饒。 珍哥道:「你這些欺心的奴才!‘晏公老兒下西洋,己身難保,’還敢替別人告饒!」那些丫頭媳婦們搗的頭澎澎的響,告道:「大奶奶,你活着為人,人心裡的事,你或者還不知道;你如今死了為神,人心裡誰有良心,誰沒良心,大奶奶,你沒得還不知道哩?自從大奶奶你不在了,俺們那個沒替你老人家冤屈!誰敢欺心來!」 珍哥道:「老婆們別要強辯!怎麼我的兩個丫頭落在你手哩,你大家趕溫面,烙火燒吃,你己我那丫頭稀米湯呵!李成名媳婦拾了我的冠子,為甚麼叫你的孩子拿着當球踢?聽了那淫婦的主意,連一口湯飯也不與我供養,奴才主子一樣欺心!把那淫婦的衣裳剝了!」珍哥果然把自己的衣裳上身脫得精光,露出白皚皚的一身肉,兩個飽飽的奶。 那晁大舍在旁邊看了,唬得癱去了的一般。 珍哥又道:「賊淫婦!你有甚麼廉恥!把褲子也剝了!」那些媳婦子們亂磕頭禱告:「奶奶,只將就這條褲子罷!赤條條的跪在奶奶跟前,沒的奶奶就好看麼?」望着晁大舍道:「大爺,你還站着哩!快來跪着奶奶,大家替他告告!」珍哥正待脫褲,又自己道:「饒這淫婦不脫褲罷!」 晁大舍也直橛兒似的跪着說:「我那日誤聽了旁人的話,後來說得明白,我就罷了。 你自己沒有忍性,尋了無常。 我使二三百兩銀子買板,使白綾做帳子,算計着實齊整發送你哩。 」珍哥道:「我希罕你使白綾做帳子!叫人氣不過,要拿下來做夾布子!你家裡作惡,罵大罵小的罷了,他破口私長窠短的罵孔親家婆,你聽的下去,你就鼻子裡的氣兒沒一聲?你致死了我還沒償命,又使銀子要栽派殺我的爹合我的哥!那日審官司的時節不是俺爺爺計會元央了直日功曹救護着,豈不被臓官一頓板子呼殺了?」 晁大舍只是磕頭,說:「你既為神,只合這凡人們一般見識做甚?你請退了神,我與你念十日經,還使二百兩銀子買槨打灰隔墳,退己他老爺的地。 我要再敢欺一點心兒,你就附着我。 」珍哥道:「我為甚麼附着你!有你正經的冤家,不久就來尋你,你能有幾日好運哩!我合你做惡人!」 晁大舍道:「我合你夫妻一場,也有好來,你休合我一般見識。 你還暗中保護着我,我好與你燒香撥火的。 」珍哥道:「快燒紙,灌漿水,送到我中房裡去!就是這奴才,不是欺心的極了,我也只等別人處置他,也不合他一般見識的!」燒了許多楮錠,潑了兩瓢漿水,又到靈柩前燒香焚紙。 自此一日兩餐上供,再不敢怠慢,再也不敢要處置那計老的父子。 珍哥住了口,一頭倒在地下,就如那中惡的一般,打得那臉與溫元帥相似。 也不曾與他穿衣裳,就抬到床上蓋了被單,昏迷不省的睡去。 直到那掌燈的時節,漸漸的省來,渾身就如捆綁了一月,打了幾千的一般痛楚,那臉上脹痛得難受。 日間的事一些也不記的,旁人一一與他學了,要了鏡來,燈下照了一照,自己唬了一驚;雖是罷了,心裡還有些昏迷,身子就如在半空中駕雲的一般。 差了人挨出門問楊古月要了一帖「安神寧志定魂湯」來吃了,次日還甚是狼狽。 再說伍小川、邵次湖把晁大舍一班男婦罰的銀子,依了限,早早的完了。 那兩個姑子果然依了那縣尹的話,沿門抄化,三兩的,五兩的,那些大人家奶奶佈施個不了,除每人上了十兩,加了二兩五錢火耗,每人還剩二三十兩入己,替那大尹唸佛不盡的。 第45頁完,請繼續下一頁。喜歡 寫心網 writesprite.com 作品,請記得按讚、收藏及分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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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醒世因緣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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