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爺道:「我學生初到山下,意思要捉住百里雁。 我寫在石板上,說道:『雁飛不到處,人被利名牽。 』怎麼今日牧童果是個利名牽,仙師又是牧童收去?偶爾中耳如此。 」當有地裡鬼聽見王爺講話,跪上前來,說道:「前日仙師看見王爺題這兩句詩,心中悶悶不快,原來也是這等一個緣故。 」天師道:「即此一事,可見得天下的事,都非是偶然。 」 老爺道:「還有那條青牛,不知是個甚麼出處?」國師道:「叫來我問它。 」即時叫過青牛來。 國師道:「你是個牛麼?」青牛道:「小的是戴嵩畫的青牛,修行這幾百年,才略有些意思,就被那位仙師老爺騎將來,左要變化,右要飛騰,吃許多虧苦。 哪裡曉得他是條白牛!」天師道:「你可脫化麼?」青牛道:「還是個牛,不曾脫化。 」國師道:「你牛有一牛輪迴,到了雙泯,自然脫化。 」青牛道:「千載難逢,望乞佛爺爺指教!」國師道:初然是個未牧,未經童兒牧養之時,渾身上是玄色: 生獰頭角怒咆哮,奔走溪山路轉遙。 一片黑雲橫谷口,誰知步步犯嘉苗。 第二就是初調,初穿鼻之時,鼻上才有些白色: 我有芒繩驀鼻穿,一回奔競痛加鞭。 從來劣性難調治,猶得山童儘力牽。 第三是受,為童兒所制,頭是白的: 漸調漸伏息奔馳,渡水穿雲步步隨。 手把芒繩無少緩,牧童終日自忘疲。 第四是迴首曉得,轉頭之時,連頸脖子都是白色: 日久功深始轉頭,顛狂心力漸調柔。 山童求肯全相許,猶把芒繩日繫留。 第五是馴伏,性漸順習之時,和童兒相親相伴,半身俱變白色: 綠楊蔭下古溪邊,放去收來得自然。 日暮碧雲芳草地,牧童歸去不須牽。 第六是無礙,到了無拘無束的田地,渾身都白得來,只是後臀上一條黑色: 露地安眠意自如,不勞鞭策永無拘。 山童穩坐青松下,一曲昇平樂有餘。 第七到任運,任意運動,無不適宜,渾身都變得是白,只有一個尾子還是本色: 柳岸春波夕照中,淡煙芳草綠茸茸。 饑餐渴飲隨時過,石上山童睡正濃。 第八到相忘,牛與童兒,兩下相忘,是不識不知的境界,渾身都是白色,脫化了舊時皮袋子。 白牛常在白雲中,人自無心牛亦同。 月透白云云影白,白雲明月任西東。 第九是獨照,不知生之所在,止剩得一個童兒: 牛兒無處牧童閒,一片孤雲碧嶂間。 拍手高歌明月下,歸來猶有一重關。 第十是雙泯,牛不見人,人不見牛,彼此渾化,了無渣滓: 人牛不見了無蹤,明月光寒萬里空。 若問其中端的意?野花芳草自叢叢。 說了十牛,國師又問道:「你可曉得麼?」青牛道:「曉得了。 」「曉得」兩個字,還不曾說得了,只見青牛身子,猛空間是白。 國師道:「你是曉得已自到了相忘的田地。 」道猶未了,一聲響,一隻白牛就變做一個白衣童子,朝着老爺禮拜皈依。 國師道:「再進一步就是了。 」一陣清風,就不見了那個童兒。 只見天上一輪月,月白風清,悠悠蕩蕩。 天師道:「佛力無力,廣度眾生。 這個青牛何幸!得遇老爺超凡入聖。 」國師道:「阿彌陀佛!因風吹火,用力不多。 那牧童即是人,牛即是心。 雙泯即人心俱渾化,而證于本然之道。 阿彌陀佛!心孰不有?有則當修。 道孰不具?具則當證。 牛且可馴,心豈不可修。 心既可修,道豈不可證。 不修心,不證道,即牛之不若。 阿彌陀佛!」 道猶未了,藍旗官報道:「諸將統領軍馬,攻破了四門,拿住國王及大小番官番吏,都在帳前,請元帥鈞旨定奪。 」元帥道:「無道之君,上逆天命,下虐生民。 叫刀斧手過來,一概都砍了他的頭,把這滿城番子都血洗了。 」三寶老爺怒發雷霆,雙眉直豎。 王爺也不好勸得。 只有國師慈悲為本,說道:「元帥在上,看貧僧薄面,饒了他們罷!」國師比別人不同,凡事多得他的佛力,元帥不好執拗,只得吩咐且住。 國師又叫過那一干人來,吩咐道:「怪不得你們負固不服,本等你們是個白眼無珠,不識好歹。 也罷,自今以後,也不許在這裡立國,也不許你們在這裡為王,也不許你們眾人在這裡做甚麼番官番吏。 」番王道:「我們若不自為一國,我們這個銀眼,卻入不得那些番子的邦。 」國師道:「不立國,自然都是烏眼珠兒,自然入得邦。 」佛爺的言語,就是金口玉言。 後來銀眼國果真的白眼睛卻都變做了烏珠兒,故此銀眼國不見經傳。 第348頁完,請繼續下一頁。喜歡 寫心網 writesprite.com 作品,請記得按讚、收藏及分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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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寶下西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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