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夜薛舉對杜伏威道:「我等在此安享,不知林老爺安否若何?久困征戰,失于問候,須差人問安,方免住持懸念。 二來張三弟間闊已久,亦須致書接他來此,共圖大業,才見兄弟結義之情。 」杜伏威道:「我心下也常常如此想。 賢弟言及,正合吾意,不如就差朱儉前去。 」薛舉道:「朱儉曾去過的,正好,正好。 」當下修書二封,黃金十錠。 分付朱儉:「到廣寧縣去見了林住持爺,即和張官人同來,不可覊滯。 」朱儉藏了書信黃金等件,拜辭杜、薛二元帥,即忙上馬,取路出城,往奔河東郡來。 話分兩頭。 卻說張善相自與杜伏威分手之後,林澹然將兵書三卷傳授與他,日夕講誦,深知兵法,熟諳玄機。 次後林澹然又囑付薛舉到延州郡救杜伏威去了,張善相獨自一人,只覺淒涼寂寞,悶坐無聊。 拋撇了六韜三略,堆積着萬恨千愁,每日帶兩個家憧,挾一張弩弓,出城射獵遣問。 一日,張太公有個義子張楠,在外為商。 買得一匹好馬回家,送與太公。 太公歡喜,喚家僮好生着養,笑道:「老年人有了這副腳力,出入甚便。 」張善相瞞着太公,叫家憧牽出來看,果然好馬!但見: 驊騮氣概,騏驥良才。 欺項羽之烏騅,賽雲長之赤兔。 臨風蹀躞, 昂昂千里欲騰空;對月長嘶,翼翼神威真絶影。 龍種遠從氵開渭至,名駒 出自渥窪靈。 張善相看了這馬,心下十分大喜,叫家憧喂飽了,備上鞍轡,收緊了肚帶,上了繮繩,帶一條齊眉短棍,掛着弩弓竹箭,跨上雕鞍,隨着兩個家憧,徑出西門游耍。 時已午牌前後,來到一個去處,地名醒酒台,乃昔日劉伶醒酒之處。 此處有三五里地面,一帶平堤,並無樹木。 西首一溪綠水,北邊一座土山,南首數百家人家,東首卻是來往之路。 張善相坐在馬上,看這一帶平坦長堤,心中暗想:「我騎這半日馬,囗囗蹬蹬地,走得不爽快。 這土堤平坦,來往人稀,可以馳騁,且放個轡頭,爽一爽神,有何不可?」即將短棍速與家憧,跳下馬來,將裹肚拴一拴緊,依舊上馬、扯起繮繩,足踏鐵蹬,連打幾鞭。 那馬放開四個霜蹄,飛也似跑了去,又跑轉來。 不消半刻,把三五里地面,跑了兩個往回。 張善相坐在馬上,耳邊只聽得呼呼風響,身似騰雲,心中甚覺快活。 跑得興高,飛來飛去,連放了四五個轡頭。 家憧勸道:「好了,日已過午,大叔回家去罷。 太公知道,必要作惱。 」張善相道:「走這數回,才覺有些意趣,怎麼就歇了?待我再跑一兩回歸去未遲。 」家憧只得等待。 張善相縱馬加鞭,又跑一遭。 正勒馬跑轉,不上數丈之外,遠遠見一漢子,一步一跌顛將來,口裡喊叫道:「馬上的我那兒,你且慢慢來,不要衝了老子,十字街教你鳥娘陪話番打孩!」兩傍看的人都叫道:「馬上官人快帶住繮繩,九頭鳥今日又醉得不好了,不要去惹他!」張善相看那人時,怎生模樣?但見: 赤黃眉橫攢一字,老鼠眼斜鬥雙睛。 渾身筋爆夜叉形,骨揸臉亂紋 侵鬢。 頭上亂堆蟣虱,衣衫盡染泥塵。 頑皮疥癩臭難聞,醉後爹娘 不認。 張善相聽罷,忙將籠頭勒住,那馬走得性發,那裡收勒得住?越勒越跑,一溜煙奔去,將那九頭鳥劈胸衝倒,仰面跌翻于地上,又復臉上踏了一腳。 張善相心下驚慌,不顧性命的將馬打上十數鞭,那馬就如騰雲駕霧一般,一直去了。 原來這九頭鳥姓孫,名鬼車,是本村人氏,專一好賭不材,不務生理。 不吃酒時,還有一分人氣;若酒醉之後,不怕天地,不分上下,酗酒罵人,詐死纏活,潑皮無賴,就把尿屎不淨之物搪了一身,拿在手中,尋人廝打。 所以他醉了時,人人皆怕,只得遠遠避他。 當下被張善相走馬衝倒,復臉上一腳,踹得腦漿迸流,死於非命。 張善相馬快,往前走了,那兩個家憧卻跑不及,被村坊人等圍住拿了,交與保正,報知孫鬼車家裡。 孫鬼車的妻子兒女,一齊哭來,將家憧痛打了一頓。 內中有人認得的道:「這騎馬郎君,是城內張太公的孫子,家道殷富。 今日九頭鳥踏死得好,雖然誤傷,卻也尋着主兒,必得一個小富貴。 」保正和地方人等,帶了孫鬼車妻子黃氏,縛了兩個家憧,一齊到廣寧縣呈告。 正是: 人心似鐵非為鐵,官法如爐卻是爐。 不知張善相果然逃得脫否,且聽下回分解。 第三十二回 張善相夢中配偶 段春香月下佳期 詩曰: 馳驟青駒惹禍愆,潛蹤誤入武陵源。 暗窺玉女談衷曲,悶對靈神想故園。 恍惚夢中諧伉儷,依稀月下會嬋娟。 赤繩繫足皆前定,須信姻緣非偶然。 話說廣寧縣縣令顧吾鼎,當日正坐晚堂,忽見一夥人呈告人命。 保正當先遞上呈子,將孫鬼車被張善相走馬踏死情由訴說一遍。 知縣喚孫鬼車妻子上前審問,黃氏又遞狀詞,哭訴一番,口詞相同。 又叫張家兩個家僮,問:「走馬的是你何人?為甚放他逃了?」兩個家憧稟說:「是小人的小主,名張善相,年方一十六歲,自幼攻書,近日推好走馬射獵。 第153頁完,請繼續下一頁。喜歡 寫心網 writesprite.com 作品,請記得按讚、收藏及分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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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禪真逸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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