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生還是信不過我尚某的喲!”尚之信筆道,“目下康熙與吳三桂在岳州已打紅了眼,成了兩敗俱傷之勢。 福建耿精忠雖不是真心降清,可他沒有兵,也是枉然,三處人馬,惟有我未損絲毫。 呃——自古以來,良禽擇木而棲,良臣擇主而事,先生其有意乎?」 汪士榮的目光在燭影中一跳:尚之信素有凶悍之名,曾幾何時,他在五華山與吳三桂密謀保藩反清且被目為奸詐之徒,如今看來,竟是雄才大略!難道自己一身的功名事業,要在此人身上? 汪士榮想著,蹙起雙眉慢慢將蕭舉至唇邊,一曲《破陣子》拔空而起,忽又躍入深谷,甚是淒涼悲壯。 尚之信先是一愣,接着微倚着椅背沉思細聽。 良久曲終,汪士榮方不緊不慢地說道: 「今王爺雖無損傷,但是西面受制於傅宏烈、孫延齡,東面又受制於傑書,這便是單絲不成綫,孤掌難鳴。 岳陽大戰一結束,吳三桂勝,治你不援之罪。 王爺雖有雄師勁旅,卻蝸居于此,也難成大業!」 「哦!」 「若能乘此不勝不敗之際,與王輔臣聯合,靜待岳州會戰殘局,南北夾擊,大功可成。 不知王爺以為何如?」汪士榮雙手一合。 「好!”尚之信擊掌讚道,“只是誰能擔此重任呢?」 「只有我親自去一趟了。 」 「謝先生!」尚之信不禁狂喜,竟自起身一躬身到地。 「慢!」汪士榮慢悠悠地說道, 「王爺這邊也不要閒着,先不動聲色地拿掉孫延齡和傅宏烈這兩顆釘子,待岳州戰事一有眉目,出兵時便沒有對手了。 」 尚之信被他說得心急難耐,略一尋思,又感到有點犯難。 孫延齡奸猾狡詐,見勢不妙早就縮了頭,傅宏烈又是個硬頭釘子。 怎樣才能「不動聲色」呢? 汪士榮已猜到尚之信的心思,立起身來笑道:「糧食!王爺,孫延齡守在窩裡,不單是畏懼朝廷,害怕王爺吞了他;還有一個緊要原因,他已缺糧!若用糧餉誘他,便可致他于死地!傅宏烈也缺糧,他是我結拜兄長,再沒有不信的,我寫封信給他。 可讓吳世琮一併去辦。 」 當下二人密儀直到深夜,汪士榮第三日便啟程向陝西去了 求救白衣庵 孫延齡的境遇比汪士榮估計的要嚴重得多。 自耿精忠敗後,吳三桂根本不管他,不但錢無一文糧無一石,而且還一個勁催他帶兵北上。 孫延齡算來只落了個空頭臨江王的封號。 最要緊的是缺糧,將士們糧餉不繼,溜號的、脫逃的、叛變的,時有發生。 不但北進不得,傅宏烈的七千軍馬竟大模大樣地逼近桂林,駐到高桂林只有六十里地。 北邊莽依圖也壓到三街一帶,桂林城,其實也是四面楚歌了。 孫延齡這時心時不覺恨起汪士榮來。 自從孔四貞在宅中收服家奴戴良臣,奪取了中軍調度權後,孫延齡一直鬱鬱寡歡。 他本是個心性極高之人,入京後受到康熙優禮接待,又將四貞晉陞為公主配他,滿指望以額附身份榮歸桂林,將馬雄和王永年兩部鎮住,做個撼鎮四方的名將。 不料孔四貞這只母鷄偏要司晨,而自己的威望被弄得連從前都不如了。 明說發號施令的仍是他孫延齡,其實事事要瞧內闈臉色行事。 背後就不免有人指指戳戳,什麼「怕老婆」啦,這話還能勉強聽得下去,還有什麼「綠頭巾」、「烏龜」一類話,說孔四貞每天瞅他不在府中時,和奴才戴良臣鬼混,等等,不堪入耳的污言穢語,叫他如何忍得!每天裝着一肚皮的火氣,只是無處發泄,孫延齡乾脆不理軍務,推說患了風疾,自去弈棋,鼓琴,摹古帖,畫畫兒解悶。 當汪士榮灕江指點迷津後,他不禁四下猛然陡醒,心境豁然開朗。 他設下鴻門宴斬殺了手下十二名部將後,立即又在當晚,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包圍了孔四貞的住處。 孔四貞正準備負隅反抗, 「沒用了。 」孫延齡在外邊冷冷說道,隨即進入大廳中,身後跟着一群腰懸佩刀的隨從。 接着,孫延齡說道: 「我為光復漢室基業,已受了臨江王的封號。 現在外頭有千餘將佐,請夫人不要作無益之舉為好!」 說著,朝外喊道:「將后街圍了,沒有我的王命,不許殺人!」 「你,臨江王?”孔四貞驚怒到極點,而又鎮定下來,「吳三桂給你的吧?」 「就算是吧,」孫延齡冷靜地回道,“不過你放心,我們是結髮夫妻嘛,我豈肯為難你!」 孔四貞盯着孫延齡審視半晌,突然狂怒起來。 「恐未必是夫妻之情吧?你留着我,是想在朝廷那邊留一條後路,是不是?」 「四貞,你……」 「後頭這樓,是先父定南王殉節之地。 」孔四貞像一座玉雕似的,一動不動說道: 「你既念我們夫妻一場,那就讓我死在那上頭,可好?」 孫延齡只將頭一擺,兩個校尉走過來,劈手將孔四貞手中的劍奪了過去。 孫延齡這才笑道: 「不管怎樣,你們孔家最講三從四德,我沒寫休書,你便仍是我的妻子。 在家從父,出門從夫,我不叫你死。 只是自今而後,你不是四格格,也不是四公主,乃是臨江王的王妃!呃——說到愛新覺羅·玄燁,我看這位皇上決無取勝的可能,至多能與我們劃江分治天下!」 「你知道嗎?陝西王輔臣也已高舉義幟,要不了多久,三王將會師直隷,全中國就要掀動了!」 說罷回身命道:「好好侍候王妃了!」 說完,孫延齡逕自拔腳去了。 第371頁完,請繼續下一頁。喜歡 寫心網 writesprite.com 作品,請記得按讚、收藏及分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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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吳三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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