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信賢侄,平西王命小人一定要親自把密信交給你,”方獻廷停頓一下,又道,“目下事情已很微妙了,此次前來是代平西王與賢侄策劃一件大事。 」 尚之信沒講話,他在靜聽。 「目下需使朝廷對三藩有個明確態度,而且是公開的態度。 我們就會因此而有正當的起事理由,方好從此號召天下。 去年平西王的請撤雲貴總管的奏摺本意也在逼皇上講話,卻落個泥牛入海。 這個小皇上心機很深啊!現下平西王之意,是繼續試逼,是以與賢侄相商……」 「怎麼逼?平西王怎麼想的?」尚之信想先知道吳三桂的謀劃。 「平西王欲請賢侄做先,出面規勸老父上書,請求免去他的王爵,由你襲爵鎮守廣東……朝廷如何對待平南王,將立見分曉,如此,我們可以選定時機了……」 尚之信沉思半晌,點頭道:「好,這件事就交給我來辦吧!」 因為此舉對尚之信的利益極大,他目前雖有實權,但畢竟名不正言不順。 若朝廷將平南王由他襲職,那將可以大展其志。 再說,老父親確實已是閒暇人一個,辭藩別人也會認為事屬自然。 早已被部屬的不滿和家庭的不睦弄得焦頭爛額的尚可喜,每每迴首往事,便悔恨不已。 他恨自己無能,竟受親生兒子挾制,但卻無計擺脫,大權旁落,權勢盡失。 他覺得與其在此受氣,莫若率少子及左右親信歸耕遼東恰養天年,朝廷大喜、君臣父子之好則可兩全其美,剩下的事,由他去吧…… 在兒子強迫規勸下,尚可喜同意上書辭王。 公元1673年1月,康熙十二年二月,一封奏摺飛到京城:平南王尚可喜告老,請求以長子尚之信襲任平南王之職,鎮守廣東,自己則還鄉養老。 一石激起千層浪。 撤藩的序幕終於拉開了 將計就計 自正月十三到正月十七,是燈節。 其中十四到十六,朝服三天,慶賀上元佳節,其時,真所謂冠蓋蹴躚,鄉衣絡紐,城市張燈,金吾不禁。 魏東亭和一班侍衛年前就約好,正月十六同去逛燈市。 因為十六的燈最多、人最多、月最亮、花最繁。 可是,十六這天將近午時忽有太監來報,傳旨進宮,魏東亭不敢怠慢,急忙起身,午門下恰碰到明珠同時奉詔入宮,早有太監等候:「請二位快點,廷議只怕已經開始了。 」兩人各自驚疑;事情何至于如此緊迫? 這次朝會的人很多,殿側靠牆一溜矮幾上坐著傑書、遏必隆、索額圖和熊賜履,還有二十幾個部院大臣坐在木機子上,都設有茶几,一個個正襟危坐,一語不發地盯着康熙。 魏東亭逐一打量,除了朱國治和戶部尚書米翰思較熟識外,其餘的只有見面點頭的交情。 明珠卻都認識,只不便說話,站在旁邊一個個地用目光打招呼致意。 康熙今天穿得很整齊,戴着白羅面生絲纓冠,穿著醬色實地紗袍,套着石青藍地紗褂一條金鑲三色馬尾紐帶緊緊束在腰間,正在闊大的乾清宮禦座前來回踱步,青緞皂靴踩在水磨青磚地下發出橐橐的聲音。 一回頭見明珠和魏東亭還站在那裡,他只點頭說了句「坐下吧」,便不再理會。 乾清宮裡正在舉行鄭重其事的廷議。 這是次秘密會議,專門討論三藩是否該撤的問題。 康熙未雨綢繆,他要在事態未公開化以前,先將主要大臣的意見統一起來。 康熙環視了一遍眾位大臣,鄭重地說道:「今日廷議,是想對三藩之事請諸卿拿個定見。 諸卿可以暢所欲言,三藩該不該撤?能不能護?朕自當遐思而後斷。 」 誰知討論一開始,便是意見紛紜,各執一詞唇槍舌箭,互不相讓。 兵部尚書明珠,提出邊疆已定,三藩應撤。 戶部尚書米翰思,認為應儘早撤藩,否則將釀成大患。 刑部尚書莫洛,認為三藩應撤。 大將軍遏必隆認為應堅決撤去三藩。 然而更多的人反對撤藩。 其理由一則是按原封王時的詔書,三藩應為永鎮;二則是三藩並無異心,沒必要撤;三則若移落他地,朝中經費不足;四則撤藩有失人心…… 康熙聽得生氣,忽然停住腳步,目光炯炯地盯着熊賜履問道:「你熊賜履學壇領袖,每日講的三綱五常,你說說,養癰遺患,日後惡疾大發,刀兵四起,還怎麼個『君為臣綱』法?」 熊賜履乃殿閣大學士,名望頗高,他強調不撤藩的理由是條件不成熟。 聽到康熙的問話,不安地欠了欠身子,答道:「臣不是說三藩不該撤,但該撤是一回事,能撤又是另一回事。 國家如今元氣未復,驟然撤藩,如生不測之變,籌餉便是一個絶大的難題,兵源也欠卻,怎麼應付呢?」 「萬歲!」索額圖接着熊賜履的話音說道,「三藩如今雖自成門戶,卻不見叛逆實跡。 當初朝廷與吳三桂殺馬盟誓,讓他世守雲南,如今無端下詔撤藩,怕引起朝野非議——人而無信,不知其……可也!」他忽然覺得自己說得有些不恰當。 結結巴巴勉強把最後兩個字擠了出來。 這是一種頗具諷刺的說法。 吳三桂、尚之信、耿精忠等人,要的就是這種效果,使天下人認為清室背信棄義,而不是他們肆意謀反。 康熙卻不這樣看。 第281頁完,請繼續下一頁。喜歡 寫心網 writesprite.com 作品,請記得按讚、收藏及分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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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吳三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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