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回歸線》中夢囈式筆觸可歸於某種「自動寫作」automatic writing。 「自動寫作」原指「在不受意識控制的狀態下寫作」,由於這顯然是不可能的,它實際上只是指在人工的或人為的催眠狀態中或藥物興奮劑、幻覺劑等作用下寫作。 在認識論根源上,「自動寫作」似與法國哲學家亨利·柏格森1859—1941的直覺主義哲學有牽連。 柏格森認為只有本能或直覺方可認識真理或真實,才能創造和欣賞美,在文學淵源上,「自動寫作」是包括亨利·米勒在內的超現實主義文學家、藝術家的法寶之一。 柏格森的直覺主義哲學、弗洛依德關於人的意識層次的劃分、作為文學流派的像征主義的興起都對超現實主義理論的建立起過不容忽視的作用。 一般認為法國像征派詩人蘭波、馬拉梅等人是超現實主義的先驅。 1917年,法國詩人阿波利奈爾在其滑稽劇《蒂蕾齊婭的乳房》前言中首次用了這個詞。 1924年,法國青年詩人安德列·勃勒東1896—196發表《超現實主義宣言》,為其下定義:「一種純粹的心理無意識化……這是一種不受理智的任何控制、排除一切美學的或道德的利害考慮的思想的自動記錄。 」這一檔案標志著超現實主義的誕生,它尋求的是超越或處于現實之內、被掩蓋的現實,通常通過擯棄意識、理性、美學或道德對人的束縛,表達其潛意識中的思想感情而實現。 天生性格叛逆、具有無政府主義政治傾向和虛無主義人生觀、身居超現實主義故鄉法國巴黎的青年米勒自然成為美國作家中的首批超現實主義者之一。 米勒在《北回歸線》中身體力行地體驗了勃勒東等人的理論,几乎表現出超現實主義的所有特徵:催眠中的「自動寫作」,夢境與幻覺的解析、入睡前似醒非醒狀態下思維活動的再現、「旋轉下降」勃勒東語至不為人知的詭秘心靈深處去探究與日常行為大相逕庭的古怪言談舉止,等等。 米勒的文學觀同他讀過的書一樣,也顯得紛亂而無頭緒。 存在主義的荒誕人生觀,人生若夢的虛無主義思想以及同一切現存倫理規範、社會秩序和制度唱反調的不合作態度使他成為「反潮流」的鬥士、美國文學史上最偏激的作家之一。 在米勒那裡,西方文明以至人類文明引以為豪的一切都是他冷嘲熱諷、潑口謾罵的對像。 他在《北歸回綫》開卷處開宗明義地寫道:「就『書』的一般意義來講,這不是一本書。 不,這是無休止的褻瀆,是啐在藝術臉上的一口唾沫,是向上帝、人類、命運、時間、愛情。 美等一切事物的褲襠裡踹上的一腳。 」 關於文明,他說:「文明是毒品、酒精、戰爭發動機、賣淫、機器以及機器的奴隷、低工資、腐敗的食物、低級趣味、監牢、感化院、瘋人院、離婚、性變態、野蠻的運動、自殺、殺害嬰兒、電影、騙術、煽動、罷工、停產、革命、暴動、殖民化、電椅、斷頭台、破壞、洪水、饑荒、疾病土匪、大亨、賽馬、時裝表演、獅子狗、中國狗、逼羅貓、避孕套、子宮托、花柳病梅毒、神經失常、神經病,等等,等等。 」他所羅列的這一大堆風馬牛不相及的抽像概念和具體事物均暗示現存人類文明束縛了人尤其是藝術家的才能,不符合人性,所以他主張個人應儘力擺脫荒誕的人生之覊絆,避免人性的共性化或異化,因此,他筆下這些毫無信仰的人,喪失希望、愛心甚至「人生」的人,墮落透頂的人,几乎完全失去人的特性的人也都是言之成理的人、自然的人。 批評界對米勒的貶抑基于多方面的原因,既有言之成理的批判,也存在很深的誤解。 最主要的誤解源於他對兩性關係的隨意態度和赤裸裸的,近乎病態的性描寫。 的確,性這個個人諱莫如深的話題在米勒筆下竟如一股一瀉千里的流水,無處不到。 書中以來勒本人、范諾登、卡爾及菲爾莫等人為軸心的一切人與事均直接或間接地與性有關。 其實,性描寫只是手段,米勒並不同子為寫性而寫性的色情文學作家。 他並無意挑逗讀者的情慾——這一點是西方司法部門辨別一部文學作品是否「淫穢」的標準。 六千年代未勒、D·H·勞倫斯及其他一些作家的著作均依據此原則在美國解禁。 米勒的性描寫是為他的人生哲學及政治觀點服務的,充分表現出現當代西方人特有的價值觀和審美取向。 米勒在二十年代未開始文學創作,恰好趕上以旅歐美國作家為代表的「迷惘的一代」的步伐。 在承繼性、教育背景以及審美情趣上,米勒與這些作家並無多少共同之處,但將他們共同懷有的虛無、絶望的情緒以另一種方式表現到極致——盡情滿足人的動物性需求,在放縱的性交往和通宵達旦的宴飲狂歡中忘卻苦澀的人生。 第8頁完,請繼續下一頁。喜歡 寫心網 writesprite.com 作品,請記得按讚、收藏及分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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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回歸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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