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斯道:「汝且說來。 」趙高道:「君侯不必問高,但當自問,才能可及蒙恬否?功績可及蒙恬否?謀略可及蒙恬否?人心無怨,可及蒙恬否?與皇長子的情好,可及蒙恬否?」李斯道:「這五事原皆不及蒙恬,敢問君何故責我?」趙高道:「高為內官廝役,幸得粗知刀筆,入事秦宮二十餘年,未嘗見秦封賞功臣,得傳二世,且將相後嗣,往往誅夷。 皇帝有二十餘子,為君侯所深悉,長子剛毅武勇,若得嗣位,必用蒙恬為丞相,難道君侯尚得保全印綬,榮歸鄉裡麼?高嘗受詔教習胡亥,見他慈仁篤厚,輕財重士,口才似拙,心地卻明,諸公子中,無一能及,何不立為嗣君,共成大功?」李斯道:「君毋再言!斯仰受主詔,上聽天命,得失利害,不暇多顧了。 」趙高又道:「安即可危,危即可安,安危不定,怎得稱明?」李斯作色道:「斯本上蔡布衣,蒙上寵擢,得為丞相,位至通侯,子孫並得食祿,這乃主上特別優待,欲以安危存亡屬斯,斯怎忍相負呢!且忠臣不避死,孝子不憚勞,斯但求自盡職守罷了!願君勿再生異,致斯得罪。 」趙高見斯色厲內荏,不能堅持,便再進一步,用言脅迫道:「從來聖人無常道,無非是就變從時,見末知本,觀指睹歸。 今天下權命,系諸胡亥手中,高已從胡亥意旨,可以得志,惟與君侯相好有年,不敢不真情相告。 君侯老成練達,應該曉明利害。 從處制中謂之惑,從下制上謂之賊,秋霜降,草花落,水搖動,萬物作,勢有必至,理有固然,君侯豈尚未察麼?」仍是怵以利害。 李斯喟然道:「我聞晉易太子,三世不安,齊桓兄弟爭位,身死為戮,紂殺親戚,不聽諫臣,國為邱墟,遂危社稷。 總之逆天行事,宗廟且不血食,斯亦猶人,怎好預此逆謀?」不遽聲明高罪,反將迂詞相答,斯已氣為所奪了。 趙高聽著故作慍色道:「君侯若再疑慮,高也無庸多說,惟今尚有數言,作為最後的忠告。 大約上下合同,總可長久,中外如一,事無表裡,君侯誠聽高計議,就可長為通侯,世世稱孤,壽若喬松,智如孔墨,倘決意不從,必至禍及子孫,目前就恐難免。 高實為君侯寒心,請君侯自擇去取罷。 」言畢,即起身欲行。 李斯一想,這事關係甚大,胡亥趙高,已經串同一氣,非獨力所能制,我若不從,必有奇禍,從了他又覺違心,一時無法擺佈,禁不住仰天長嘆,垂淚自語道:「我生不辰,偏遭亂世,既不能死,何從托命!主上不負臣,臣卻要負主上了!」看你後來果能不死否? 趙高見他已有允意,欣然辭出,返報胡亥道:「臣奉太子明令,往達丞相,丞相斯已願遵從。 」胡亥聞李斯也肯依議,樂得將錯便錯,好去做那二世皇帝。 便與趙高密謀,假傳詔旨,立子胡亥為太子,另繕一書,賜與長子扶蘇,將軍蒙恬。 略云: 朕巡天下,禱祠名山諸神,以延壽命。 今扶蘇與蒙恬,將師數十萬以屯邊,十有餘年矣,不能進而前,士卒多耗,無尺寸之功,乃反數上書,直言誹謗我所為,以不得歸為太子,日夜怨望。 扶蘇為子不孝,其賜劍以自裁,恬與扶蘇居外,不能匡正。 應與同謀,為人臣不忠,其賜死!以兵屬裨將王離,毋得有違! 書已繕就,蓋上禦璽,托為始皇詔命,即由胡亥派遣門下心腹,賫往上郡。 李斯並皆與聞,明知趙高所為,悖逆天理,行險圖功,但為自己身家起見,不能不勉強與謀,暫保富貴,所以一切秘計,無不讚同。 人生敗名喪節,統為此念所誤。 趙高又恐扶蘇違詔,先入咸陽,因即將輼輬車出發,自與心腹閹人,跨轅參乘。 沿途所經,仍令膳夫隨食,文武百官,亦皆照常奏事。 輼輬車本是臥車,四面有窗帷遮蔽,外人無從了見,還道始皇未死,恭恭敬敬的佇立車旁。 那趙高等坐在車內,隨口亂道,統當作聖旨一般。 好在途中沒甚大事,總教隨奏隨允,便可敷衍過去。 百官等既邀允准,大都高興得很,轉身就去,何人敢來探察?因此趙高李斯的詭謀,終未被人窺破。 無如時當秋令,天時寒暖無常,有時已是清涼,有時還覺炎熱,再加天空紅日,照徹車駕,免不得屍氣燻蒸,衝出一種臭氣。 趙高又想出一策,矯詔索取鮑魚,令百官車上,各載一石。 百官都不解何意,只因始皇專制,已成習慣,無論甚麼命令,總須懍遵無違,才得免罪,所以矯詔一傳,無不立辦。 鮑魚向有臭氣,各車中一概載着,惹得人人掩鼻,怎能再辨得明白,這是鮑魚的臭氣,還是屍身的臭氣呢。 趙高真是乖巧。 當下一路催趲,星夜前進,越井陘,過九原,經過蒙恬監築的直道,徑抵咸陽,都中留守馮去疾等,出郊迎駕,當由趙高傳旨,疾重免朝,馮去疾等也不知是詐,擁着輼輬車,馳入咸陽。 可巧前時胡亥心腹,從上郡回來,報稱扶蘇自殺,蒙恬就拘,胡亥趙高李斯三人,並皆大喜。 小子卻有詩嘆道: 扶蘇不死未亡秦,誰料邪謀使逆倫, 禍本已成翻自喜,嗟他忘國並忘身! 欲知扶蘇自殺,及蒙恬就拘等情,待小子下回敘明。 第19頁完,請繼續下一頁。喜歡 寫心網 writesprite.com 作品,請記得按讚、收藏及分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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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漢演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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