蘧伯玉年至五十,才覺知非,似鍔僅踰壯年,已知從前錯誤,自謂頗不弱古人,皙子兄何不見諒?」楊度又道:「你是梁任公的高足,他近日已做成一篇大文,力駁帝制,你卻來贊成皇帝,這豈不是背師麼?」借楊度口中,回應四十八回,且插敘梁蔡師生舊誼。 蔡鍔又笑應道:「師友是一樣的人倫,從前皙子兄與梁先生,是保皇會同志,為什麼他駁帝制,你偏籌安,今日反將我詰責,我先要詰問老兄,誰是誰非?」以矛刺盾,巧於詞令。 楊度還欲與辯,卻經旁座諸友,替他兩面解嘲,方彼此一笑而罷。 小子敘述至此,又不能不將梁、蔡兩人,說明一段師生舊誼。 原來蔡鍔系湖南寶慶縣人,原名艮寅,字松坡,髫年喪父,侍母苦讀,十四入邑庠,施至省城時務學校肄業。 這時務學校,便是新會人梁啟超所創辦,梁見他聰慧能文,很加器重,他復喜讀兵書,有志軍學,嘗自謂當學萬人敵,不應于毛錐中討生活。 以此梁愈稱賞,目為高弟。 至戊戌變政,時務學校輟業,鍔復藉資往滬,就業南洋公學,畢業後,回至湖南,適唐才常遙應孫文,舉義漢口,他頗與唐同志,竟去入黨。 不幸事機被泄,唐被逮戮,沒奈何遁跡海外,徑往東瀛。 巧值梁在日本主撰新民叢報,聞高弟到來,慇勤接待,併為籌集學費,令入日本陸軍學校。 校中多中國人,半系膏粱子弟,見他衣服陋劣,均嗤為窶人子,他亦不屑與較,惟壹意求學。 嗣是益通戰術,到了卒業以後,復航海西歸,聞前時唐氏案中,未被株連,遂放著膽趨至廣西,投效戎行,得為下級軍官,歷著成績。 時李經羲正巡撫廣西,調入撫署,一見傾心,即任為軍事參謀,兼練軍學堂總辦。 一切籌畫,無不建功。 嗣隨李調任雲南,就新軍協統的職任。 雲南起義,因大眾公推,進為都督,送李出省,臨別依依。 蔡松坡有再造共和之功,故補述履歷,應亦從詳。 此次楊度詰問,尚是未釋疑團,經他從容辯駁,反覺他理直氣壯,無瑕可指。 惟楊度尚是未服,慢慢的檢出一張紙兒,遞給蔡鍔道:「你既贊成帝制,應該向上頭請願,何不簽個大名?」蔡鍔接過一看,乃是一張請願書,便道:「我在總統面前,已是請願過了,你要我簽個名兒,有何不可?」遂趨至文案旁,提始湖南毛筆,信手一揮,寫了蔡鍔兩字,又簽好了押,還交楊度,大家見他這般直爽,爭推他是識時俊傑,誇獎一番。 是乃不入耳之談。 蔡鍔復道:「鍔是一介武夫,素性粗魯,做到哪裡,便是哪裡,不似諸君子思深慮遠,一方面歌功頌德,一方面憂讒畏譏,反被人家笑作女兒腔,有些兒扭扭捏捏呢。 」奚落得妙。 楊度道:「你何苦學那劉四,無故罵人,你既不喜這女兒腔,為何也眷戀着小鳳仙呢?」點出小鳳仙,敘筆不直。 大眾聞了小鳳仙三字,多有些驚異起來,正欲轉問楊度,但聽蔡鍔回應道:「小鳳仙麼?我也不必諱言,現在京中的八大衚衕,車馬喧闐,晝夜不絶,無論名公巨卿,統借它為消遣地,就是今日在座諸公,恐也沒一個不去過的。 但我去賞識小鳳仙,也是比眾不同,小鳳仙的脾氣,人家說她不合時宜,其實她也是獃頭獃腦,不慣作妓女腔,與人不合,與我卻情性相投,所以我獨愛她呢。 」楊度笑着道:「這叫作情人眼裡出西施哩。 」大眾道:「看不出這位松坡兄,也去管領花叢,領略那溫柔滋味。 」蔡鍔也微笑道:「人情畢竟相同,譬如諸公贊成帝制,我也自然從眾。 古聖有言:『好德如好色。 』難道諸公好去獵艷,獨不許我蔡鍔結識一妓麼?」對楊度言如彼,對大眾言如此,絶妙口才。 大眾復道:「準你,準你,但你既賞識名姝,應該作一東道主,公請一杯喜酒。 」語未畢,楊度又介面道:「應設兩席,一是喜酒,一是罰酒。 」蔡鍔道:「如何要罰?」楊度道:「行動秘密,有礙大公,該罰不該罰?」蔡鍔道:「秘密二字,太言重了,難道我去挾妓,定要向尊處請訓。 況你已經得知,如何算得秘密?不如緩一兩天,公請一席罷。 」大眾拍手贊成,是時酒興已闌,杯盤狼藉,便陸續離席,次第散歸。 看官!欲知小鳳仙的情由,小子正好乘間一敘。 小鳳仙是浙江錢塘縣人,流寓京師,墮入妓籍,隷屬陝西巷雲吉班,相貌不過中姿,性情卻是孤傲,所過人一籌的本領,是粗通翰墨,喜綴歌詞,尤生成一雙慧眼,能辨別狎客才華,都中人士,或稱她為俠妓。 蔡鍔軟禁京都,正具醇酒婦人計策,破掉那袁政府的疑心,既聞小鳳仙俠名,遂易服為商賈裝,至雲吉班探訪。 小鳳仙出來相見,便識他為非常人,略略應酬,即詢及職業。 蔡鍔詭言業商,小鳳仙嫣然道:「休得相欺,奴自墜入火坑,接客有年,未嘗有丰采似君,令人欽仰,今日可謂僅見斯人了。 」幾不亞梁紅玉。 蔡鍔道:「都門繁盛,遊客眾多,王公大臣,不知凡幾,公子王孫,不知凡幾,名士才子,不知凡幾,我貴不及他,美不及他,才不及他,怎得謂僅見斯人?」鳳仙搖首道:「如君所言,均非奴意。 試思舉國委靡,國將不國,貴乎何有?美乎何有?才乎何有?奴獨重君,因君面目中有英雄氣,不似那尋常人士,醉生夢死呢。 第132頁完,請繼續下一頁。喜歡 寫心網 writesprite.com 作品,請記得按讚、收藏及分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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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民國史演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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