趁我不在家,給我娶了個老婆—— 當時我正在磨房裡幹活。 只缺一隻三絃琴了。 他那異常高興的情緒,不用說,立刻在一些囚犯當中引起了一片憤怒,他們甚至認為這是對他們的侮辱。 「嗥叫什麼!」一個囚犯以譴責的口吻說道,其實這跟他毫不相干。 「狼只會用一個調門兒嗥叫,這個調門叫你這個圖拉人①給學來啦!」一個愁眉苦臉的囚犯用霍霍爾②口音接著說。 「好吧,就算我是圖拉人,」斯庫拉托夫立刻反駁道,「可你們呢,你們波爾塔瓦那邊吃的加盧什卡麵湯③真能把人噎死。 」①這是當時俄國少數民族對大俄羅斯人的蔑稱。 ②這是俄羅斯人對烏克蘭人的蔑稱。 ③波爾塔瓦是烏克蘭境內的一個城市。 加盧什卡麵湯是用鷄蛋、牛奶、鹽等和麵做成的一種硬條狀物,然後切成塊做湯,是烏克蘭人喜歡吃的一種麵湯,很象我國北方人吃的疙瘩湯。 「胡說八道!看看你自己吃的是什麼吧!你拿樹皮鞋熬湯喝。 」 「如今,好象是鬼拿炮彈來喂你啦,」第三個人補充道。 「弟兄們,我確實是個嬌生慣養的人,」斯庫拉托夫輕輕地嘆了一口氣說,他彷彿在惋惜自己的嬌生慣養似的,好象他這話是朝着大夥,而不是朝着某一個人說的,「我是從小用果脯和餅乾飼養(應該是喂養,斯庫拉托夫故意唸錯了這個詞)大的,我的兄弟們現在還在莫斯科開商店,在路邊貨攤上賣風④,生意興隆。 」④意為出售無價值的東西。 「那你是賣什麼的?」 「我們弟兄們一生下來就稟性各異。 就是那個時候,哥兒們,我頭一次做生意就賺到了二百……」 「是盧布嗎?」一個富有好奇心的人趕緊追問道,他一聽有這麼多錢,甚至打了一個冷顫。 「不,親愛的,不是盧布,而是棍子。 盧卡呀,盧卡!」 「別人管我叫盧卡可以,你可得叫我盧卡·庫茲米奇①,」一個鼻頭很尖、又矮又瘦的囚犯不高興地說道。 ①盧卡是名字,庫茲米奇是父稱,按照俄國人的習慣,對人表示尊敬時,應把名字和父稱一齊叫出來。 下文中的「盧奇卡」是盧卡的愛稱。 「好啦,就算你是盧卡·庫茲米奇,見你的鬼去吧。 」 「別人可以叫我盧卡·庫茲米奇,你可得叫我伯伯。 」 「好吧,就算你是伯伯,讓你和伯伯一起見鬼去吧,不值得和你爭論!喂,我想跟你們說句好聽的。 是這麼回事,弟兄們,在莫斯科,我沒有神氣多久,末了抽了我十五鞭子,就把我攆走啦。 我就……」 「為什麼要把你攆走呢?」一個熱心聽他講的人打斷他的話,問道。 「俗話說得好,拘留所進不得,槽裡的水喝不得,別人的琴彈不得,都怪我沒聽老人言,弟兄們,我還沒來得及在莫斯科正正經經地發一筆大財呢。 我是多麼,多麼想要發一筆財呀。 我真想發財,想得我真不知道怎麼說才好了。 」 許多人都大笑起來。 斯庫拉托夫顯然是一個只顧取笑逗樂的人,或者不如說是一個小丑,這種小丑似乎認為自己的責任就是使那些愁眉苦臉的難友們開心,自然,他除了挨罵以外是什麼也得不到的。 他屬於那種特殊的、值得注意的人物,關於這種人物,我以後也許還要談到。 「就是眼下也可以把你當作黑貂來打呀,」盧卡·庫茲米奇說,「瞧,這身衣服就值一百盧布。 」 斯庫拉托夫穿的那件羊皮襖十分破舊,而且骯髒不堪,補滿了補釘。 他一點也不在乎,但卻很仔細地從上到下把自己的衣服打量了一番。 「可是我的腦袋卻是無價之寶呀,弟兄們,腦袋呀!「他答道,」在我向莫斯科告別的時候,最使我感到安慰的就是我把腦袋隨身帶來了。 再見吧,莫斯科,謝謝你的痛罵和鞭打,謝謝你留給我的傷疤,你抽打得我好狠啊!我這羊皮襖,親愛的,可沒有什麼好看的……」 「難道說要看你的腦袋嗎?」 「連腦袋也不是他自己的,那是人們施捨給他的,」盧卡又加入了談話,「是他跟大夥一起發配到秋明時,別人看在基督的面上施捨給他的。 」 「這麼說,斯庫拉托夫,你會點什麼手藝?」 「他的手藝可真了不起!當過狗教練,會牽狗,還會偷狗食,」一個愁眉苦臉的囚犯這樣說道,「哼,這就是他的全部手藝。 」 「我真的學過縫皮靴,」斯庫拉托夫答道,儘管人家挖苦他,他卻毫不在乎,「只縫過一雙。 」 「怎麼,有人買嗎?」 「是的,來了一個,我一看,是個不怕上帝、不敬父母的愣頭青,那是上帝懲罰他,——他把皮靴買去了。 」 斯庫拉托夫周圍的人都捧腹大笑起來。 「後來,我還縫過一次,就是在這兒,」斯庫拉托夫若無其事地繼續說,「那是給中尉斯捷潘·費多雷奇·波莫爾采夫包皮靴頭。 」 「怎樣,他滿意嗎?」 「不,弟兄們,他不滿意。 他把我罵了個狗血噴頭,還從背後踢了我一腳。 氣得他直翻白眼。 唉,我的生活欺騙了我,我的情婦欺騙了我! 過了一會兒, 阿庫林娜的丈夫進了院子……」 他出人意外地又唱起來了,兩隻腿也跟着蹦跳起來。 「這傢伙,太不象話啦!」一個從我旁邊走過的烏克蘭人咕噥着說,拿鄙視的眼光惡狠狠地瞥了他一眼。 「這個廢物!」另一個用肯定而嚴肅的口吻說。 第34頁完,請繼續下一頁。喜歡 寫心網 writesprite.com 作品,請記得按讚、收藏及分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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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屋手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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