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因為走私而被人在西部邊界上捕獲並關進監獄的,當然啦.,他惡習未改,於是又私運起酒來了。 他因為私運酒而被懲罰過多少次啊!而且他非常怕受鞭笞!其實,販酒本身給他帶來的只是一點點微不足道的報酬。 靠賣酒發財的只是那些生意人。 這個怪人純粹是為走私而走私。 他總是象女人那樣哭哭啼啼,受過刑罰以後,曾多次發誓洗手不幹了。 他有時也下過決心來約束自己,但是過不了一個月,最後還是控制不住自己……由於這些人的走私,監獄裡從來沒有斷過酒。 最後,犯人還有一項收入,儘管犯人靠它發不了財,但這項收入卻是源源不斷和大有好處的。 這便是施捨品。 我們社會中的上層人士不大瞭解那些商人、小市民和全體老百姓是如何關懷我們這些「不幸的人」的。 施捨品几乎總是經常不斷,經常佈施的是大大小小的麵包和麵包圈兒,偶爾也有現款。 如果沒有這些施捨品,許多地方的犯人,特別是那些受嚴格禁閉的待審犯人,他們的生活就會更加艱苦。 犯人們按照宗教儀式平均分享這些施捨品。 整塊的麵包若是不夠分,便切成小塊平均分給大夥,有時甚至把麵包切成六塊,每個犯人都能分到一塊。 我至今還記得我第一次接受現款施捨時的情景。 那是在我入獄後不久,有一天我在衛兵的押送下幹完早活回來。 迎面走來一個女人和一個小女孩,小女孩才十歲左右,長得十分漂亮,象一位天使。 在這以前我曾看見過她們一次。 那女人是一個軍人的遺婿。 她丈夫是一個年輕的士兵,由於忍受不了刑罰而死在醫院囚犯病房裡了,當時我也正在住院。 母女倆來醫院向死者告別,哭得都很悲慟。 小女孩一看見我,便漲紅了臉,低聲跟母親說了句什麼;母親立刻停住腳步,從衣袋裏摸出一個銅板交給小女孩。 小女孩跑過來追我……「給你,不幸的人,看上帝的面上,收下這個銅板吧,」——她一邊喊,一邊跑到我跟前,把銅板塞到我手裡。 我接過她的銅板,她這才高高興興地跑回母親身邊。 這個銅板在我身邊保存了很久。 第二章 最初的印象 最初的一個月以及我早期的監獄生活,至今記憶猶新。 此後幾年的監獄生活在我的記憶裡卻模糊得多了。 有些事情彷彿已被忘卻,彼此混在一起,只剩下一種籠統的印象:痛苦的、單調的、令人窒息的印象。 然而我在苦役犯生活的初期所經歷的一切,至今回憶起來仍象是昨天發生的一樣。 這也是很自然的。 我清楚地記得,從我開始過上這種生活的最初幾天起,使我感到驚異的是:我彷彿並未發現其中有什麼特別令人吃驚的、異乎尋常的、或者不如說是使人感到意外的東西。 這裡的一切,似乎早在我前來西伯利亞的途中,當我竭力猜測我未來的命運時,我就想象到了。 可是過了不久,無數出乎意外的怪事和駭人聽聞的事件,便接連不斷地發生。 只是到後來,當我在獄中度過了相當長的時期以後,我才充分瞭解到這種生活究竟有多麼奇特,多麼不可思議,因此我越發感到驚愕了。 老實說,在我服苦役的漫長歲月中,這種驚愕心理一直沒有離開過我,我始終也未能適應這種生活。 入獄後,我的第一個印象就是:這裡的一切都令人無比厭惡;儘管如此(說也奇怪!),監獄裡的生活比起我在路途中所想象的卻要輕鬆得多。 囚犯們儘管戴着腳鐐,但卻可以在獄中各處自由行走,他們吵罵,唱歌,干私活,吸煙,甚至喝酒(雖說是少量的),到了夜間,有的人還鬥牌賭博。 比如說,在我看來勞動本身並不那麼繁重,並不象苦役,只是過了很久以後我才弄明白,這種勞動之所以被稱為繁重的苦役,與其說是在於它的艱苦程度和永無休止,毋寧說是在於這是一種被迫進行的、不可逃避的強制性勞動。 一個自由的農民所幹的活可能要繁重得多,有時甚至還得通宵地干,特別是在夏天;然而他是為自己幹活,而且有實際的目的,比起苦役犯被迫從事的這種對自己毫無益處的勞動來就要輕鬆得多了。 有一次我曾這樣想:要想把一個人徹底毀掉,對他進行最嚴厲的懲罰(這種懲罰能使最殘忍的殺人兇手也膽顫心驚,毛骨驚然),只須讓他幹一種毫無益處、毫無意義的勞動就行了。 儘管現在的苦役勞動對於苦役犯說來是毫無興趣和枯燥乏味的,然而就勞動本身來說,它還是有意義的:囚犯們燒磚,挖土,抹灰泥,蓋房;這樣的勞動還是有意義和有目的的。 苦役犯有時甚至醉心于這種勞動,希望把活幹得更巧妙、更迅速、更出色。 但是如果強迫他,譬如說,把一桶水從一隻桶裡倒進另一隻桶裡,然後再從另一隻桶裡倒回原先的一隻桶裡;或者讓他把沙搗碎,或把一堆泥土從一個地方搬到另一個地方,然後再搬回去,——我想,幾天之後,這個囚犯就會上吊,或者寧肯犯一千次罪,寧肯死掉,也不願忍受這種侮辱、羞恥和痛苦。 不用說,這樣的懲罰也就變成了折磨和復仇,而且是毫無意義的,因為它達不到任何實際的目的。 但是,由於一切強制性勞動都帶有這種折磨人、無意義、使人感到羞辱的成份,因而苦役勞動也就遠比任何一種自由勞動更加令人痛苦,因為它是強制性的。 第8頁完,請繼續下一頁。喜歡 寫心網 writesprite.com 作品,請記得按讚、收藏及分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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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屋手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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