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心道他幫著自己,又說得情真,回家和江氏商量。 江氏道:「虧你說這話,婆婆終年臥病在床,叔叔又年紀幼小,怎地便分得家?我問你聽了何人說話?發起這條心來!」上心見江氏埋怨他,不肯供出那知心著意的好朋友來。 只說是自家主見,也便歇了。 怎當這韋恥之,日日在他面前挑撥,忍不住又去母親跟前,也只說是自己主意,要分家。 曹氏聽了大怒,把他痛罵一場。 上心見母親不肯依他,心中怒起來,道:「我卻何苦替別人做馬牛!」便看得銀錢不在眼內,日裡去買好的來吃,身上去做好的來穿。 底下人侵蝕了他的,也不去查;外頭人借貸了他的,也不去討。 韋恥之見這光景,便乘著那機會,誘他賭博。 銀錢完了,便倉里畚些米去糶來賭。 江氏雖都知道,那裡擋得他住。 又怕婆婆曉得,要動氣,倒只替他隱瞞。 一日,曹氏聽得說倉里沒了米,倒吃一驚,忙問媳婦。 江氏只得把丈夫鬥氣浪費,告知婆婆。 曹氏沒奈何,就分開了他夫妻,自己和小兒子同過。 上心賭熱了心,有些歇手不來。 見分了家,越發肆無忌憚。 一日到夜只是賭,不消半個年頭,把那分與他的田產,盡行推了賭帳;連這些丫鬟使女,也都推賭帳推完了。 江氏只叫得苦。 上心無錢賭了,沒處生髮,思量把江氏去抵押錢鈔,逐處打合。 眾人因他只寫一紙抵契,妻子卻仍在家,怕他要賴,竟沒受主。 韋恥之便替他去打合一個姓宋的,綽號叫做陽世閻羅。 那陽世閻羅原是個漏網的大盜,逞著強梁,眾人盡都怕他,他卻不怕上心賴他債,便收了文契,抵與上心三十千文。 上心拿去,幾擲骰子,早又幹凈。 那紙契上原只寫得暫抵五日,就加利奉還。 五日沒得還,送妻子過去的。 到了第五日,上心那裡有錢,心中果然想賴。 那陽世閻羅見上心不去還,便自己來討,掄拳勒臂,只從打起。 上心十分害怕,便去騙妻子說,是他父親在家,患個急癥,寄信來追做女兒的。 江氏見說,心內慌張,那裡去辨真假,連忙奔出門外。 上心早雇定一肩轎子,私下囑咐他,抬到宋家。 江氏上了轎子便行。 韋恥之曉得江氏到陽世閻羅家去了,便走往江秋巖家報信,要弄他來和上心鬧。 江秋巖知道這事,勃然大怒,立刻寫一紙狀,去縣裡告。 縣尹和江家是有世宜的,便火速出差追尤上心,卻早已逃得不知去向。 差人去稟白了,縣裡便又差人拿陽世閻羅與江氏到官。 卻說江氏,被轎伕抬到宋家,方才曉得被丈夫賣了,號啕大哭,要尋死路,被宋家眾人守住。 陽世閻羅先把些軟話勸他,江氏那裡肯聽。 陽世閻羅見他不從,便行出兇勢來,道:「你丈夫把你賣在這裡,錢已到手,怕你生個翅兒飛了去不成!」 江氏見他們做出兇來,也便大罵。 陽世閻羅大怒,正要叫人取竹片來打,只見江氏就頭上拔下簪子來,頸邊亂刺。 眾人急救,早已透了食管,那血似殺豬般涌出來。 陽世閻羅叫人把絹帛與他束了,待將息好時,卻再慢慢地勸他。 裡邊正在那裡鬧,只見官差拿了簽來叫人。 陽世閻羅欲待不去,差人道:「江家是太爺的世弟兄,太爺火急在那裡替他追人,你如何怠慢得。 」 陽世閻羅只得同了差人便去見陽世的城隍。 差人又叫備乘暖轎,抬江氏到官。 太爺見江氏傷得重了,罵那陽世閻羅威逼,拋下籤去叫打。 那些鬼役,你看我,我看你,都不敢動手。 官府素風聞這陽世閻羅作威作福,眾人都怕他的。 見了這般光景,越發大怒,便喚出自己家丁來動手打。 眾家人不曉得打板子法道,只是用力蠻打,打上幾十板,早已做陰間的閻羅去了。 當下太爺吩咐江秋巖,自抬女兒回家調治,叫宋家自來扛屍首去收殮不表。 卻說曹氏臥病在床,那上心的狂賭,眾人都不敢對他說。 直到江家興訟,官差來家拘人,方始曉得兒子的諸般罪狀,氣得手腳冰冷,死去了幾回。 那病越發沉重起來。 先前江氏在家時,雖是分了家,卻虧他孝順,仍舊日日來替婆婆料理家務。 曹氏病體十分拿仗著他。 如今去了,病重起來,還有何人靠托得。 那次心還只十五歲,日夜坐在母親床前啼哭,說不盡那伶仃孤苦。 卻說尤牧仲那個女兒,嫁在潮州的,性情極是剛強。 因他夫家窮苦,每到歸寧時節,向父親需索,一應家常要用什物,件件都是好的。 尤牧仲與他些兒,他總嫌少,和父親吵鬧。 尤牧仲不喜歡他,怕去接他回來。 他也斗那口氣,自從尤牧仲在家,便絕足不回廣州。 這情節韋恥之卻也曉得。 當下見曹氏母子那般景況,他又想去弄這英姑回來,好看他們淘氣。 適值有個潮州人,在廣州城裡做生意,問他時,卻正是那裡的鄰人。 韋恥之便托他寄個信去,叫英姑即日就來。 過不多時,英姑果然領了十五歲一個小兒子到來。 進了門,見他繼母病得九死一生,只有十幾歲的小兄弟在床前,一種淒涼景況。 英姑看了,心酸起來,便問:「上心在那裡?」次心把上面的事,細細說與做姊姊的聽。 英姑聽了,怒氣填胸道:「父親死得幾時,這班賊就敢來欺侮我家,賺騙我家的田產么?」便問次心那同了上心賭的這些人姓名。 次心說了好些,卻只不說出韋恥之來。 第43頁完,請繼續下一頁。喜歡 寫心網 writesprite.com 作品,請記得按讚、收藏及分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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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醒夢駢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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