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知彭玉麟正在已入寶山,大樂特樂的當口,不防他的那一位未婚妻宓夫人,忽然生起病來。 起初時候,只當一種尋常小癥,並未關心。 及至半月之後,竟至日重一日。 宓夫人有時也差丫環來把彭玉麟請去,在她病榻之旁談談。 無奈宓夫人的這個貴恙,據醫生說是癆瘵,並非甚麼怪癥。 不好教她這位未婚夫婿,代為捉妖。 彭玉麟也見宓夫人一天天干瘦下去,心裡雖在十分著急,但也愛莫能助,只有相對欷s[而已。 這天已是六月下旬,彭玉麟又被宓夫人請至。 瞧見宓夫人已經瘦得不成人形,急問她道:「你現在倒底覺得怎麼?此地的醫生,實在沒甚本領。 可惜四城已被匪兵圍著,無法出城。 不然,我就陪你一同到那漢口去,那裡或有名醫,也未可知。 」 宓夫人聽說,起先並不答話,只把她那一雙有形無神的眼珠子,對著彭玉麟的臉上盯著。 及聽彭玉麟說完,方才微微地搖著她的腦殼道:「我是已經不相干的了。 今天請你來此,是有幾句最要緊的遺囑。 」 彭玉麟陡然聽得遺囑二字,早已熬不住起來,兩行淚珠,直同斷線珠子般的,簌落落的滾了出來道:「夫人,你快不可作這些頹唐的口吻,你是一朵正在盛開的鮮花呢。 偶然有點年災月晦,何至如此?」 宓夫人此時因見彭玉麟已在流淚,她怕她這未婚夫婿過於傷感弄壞身體。 只好微微地點著頭道:「我也這般在想。 我本是一個寡婦,以為此生此世,一定沒有甚麼閨房之中的那些幸福的了。 誰知無意之中,竟會遇君。 老天既教我們倆無端相見,這樣說來,我就未必即死。 但是我的這場病癥,確已入了膏肓,萬一不起,故此預先要留一個遺囑,我才甘心。 」 彭玉麟本是一個性情中人,如何能聽得這些悽楚之言,當下便把他的雙手掩著他的雙耳,且在連搖其頭的說道:「夫人不可再說這些說話。 我的意思,也與夫人相同,既是無端而聚,必不至於無端而散。 頂多不過七月七夕的那個喜期,改遲幾天罷了。 」 宓夫人聽說,忽將她那一雙有皮無肉的纖手,陡然合十的向著彭玉麟慢慢地拜著道:「天不假年,聖人猶病。 無常一到,頃刻難留。 你就何妨姑且聽了我的遺囑再講呢。 」 宓夫人尚未說完,身邊的幾個丫環,一齊接嘴對著彭玉麟說道:「彭先生,病人的說話,不能反對的。 我們夫人既要說給你聽,你就聽了吧。 至於毛病能好不能好,本來不關這些。 人家還有預合壽材,沖喜的事情呢。 」 彭玉麟聽得這些丫環說得不無道理,方始點著頭的對宓夫人說道:「這末你就說吧,不過不準說得太覺傷心,使我不能終聽。 」 宓夫人便介面說道:「我這人,倘在未曾和你結縭以前,果有不測等情,我的家產,全為你有。 但是我的神主之上,須你親自寫上彭某之嫡配宓某字樣,將來待你千秋萬歲之後,須要和你合葬。 」 彭玉麟聽說,不禁一呆,忙在暗想道:她的家產,我不要它,自然容易。 不過這個神主題字和合葬等事,我尚未和她下定,似乎于理不甚合吧。 宓夫人一見彭玉麟聽了她的話,不肯一口答出,當下不覺一氣,頓時暈了過去。 彭玉麟見了這個樣子,自然十二萬分著慌起來。 急與幾個丫環,掐人中的掐人中,推胸脯的推胸脯,大家不顧命的忙了一陣,方始瞧見宓夫人回過氣來。 宓夫人一回過氣來,就把她的眼珠,盯著彭玉麟這人,忿忿的說道:「你這個人,怎麼這般沒有良心。 我已病到這般,求你這樁事情,你還不肯答應。 」 彭玉麟不待宓夫人往下再說,慌忙搶著答她道:「夫人快不要誤會了我的好意。 我剛才沒有馬上答你說話,並非不肯答應此事,但在思忖于例于理合否罷了。 」 宓夫人聽到此地,方把她的一口氣,平了一點下去的問道:「怎麼叫作于例于理不合?」 彭玉麟正待答話,陡然聽得城外窟窿窟窿的幾個土炮之聲,他們的大門外面,跟著哄起一陣陣的逃難聲、呼天聲、哭喊聲、腳步聲、小兒啼哭聲、街犬狂吠聲,彷彿業已破城的樣子。 只好不答這話,單向宓夫人說道:「這種聲音不好,難道匪人已經進城了么?快快讓我前去看來,難逃的事情,更比你所說的甚麼遺囑不遺囑要緊。 」 宓夫人此時也已聽得清楚,早已嚇得亦想起來逃走。 一聽彭玉麟如此在說,連連上氣不接下氣的答道:「快……快……快…去…去…去看來,好想別法。 」彭玉麟聽說,連忙匆匆而去。 宓夫人一待彭玉麟走後,忙去拉她那最心愛的那個翠屏丫環,抖凜凜的說道:「你前幾天不是還對我講過的么,那個洪秀全手下的匪人,不比尋常的土匪。 每破一城,就要屠殺三天。 必須奉到封刀的那道命令,方才歇手。 還有那些奸瀅焚掠,也比別個土匪厲害。 我是病人,怎麼吃得這個驚嚇。 」 翠屏抖凜凜的答道:「我們當鋪里的那個新來的廚司,他就是從衡州逃出來的。 莫說夫人現在有病,受不了這種驚嚇,就是我們這些年輕一點的下人,一被他們看見,也沒命的。 」 翠屏還待再說,只見彭玉麟已經回了進來。 瞧他臉色,似比起初略反安靜一些。 她就先問道:「彭先生,倒底怎麼了?我們夫人要想逃難呢。 」 第62頁完,請繼續下一頁。喜歡 寫心網 writesprite.com 作品,請記得按讚、收藏及分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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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清三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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