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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娜·卡列尼娜 上 - 107 / 16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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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娜·卡列尼娜 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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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不是表面的,」特維爾斯基公爵夫人說。「他們說有一個士官折斷了兩根肋骨哩。」

阿列克謝·亞歷山德羅維奇浮上素常的微笑,露出了牙齒,但是再也沒有表示什麼。


  

「我們承認,公爵夫人,那不是表面的,」他說,「而是內在的。但是問題不在這裡,」於是他又轉向那位一直在和他認真談話的將軍說:「不要忘了那些參加賽馬的人都是以此為業的軍人,而且我們得承認每門職業都有它不愉快的一面。這原屬軍人的職責。像鬥拳,西班牙鬥牛之類的畸形運動是野蠻的表徵。但是專門的運動卻是文明的表徵。」

「不,我下次再也不來了;這太令人激動了哩!」貝特西公爵夫人說。「不是嗎,安娜?」

「這是激動人的,但是人又捨不得走,」另一個婦人說。

「假使我是一個羅馬婦人的話,我是不會放過一次格鬥表演的。」

安娜一句話沒有說,盡拿着她的望遠鏡,老盯住一個地方。

這時,一位高大的將軍穿過亭子。阿列克謝·亞歷山德羅維奇中止談話,急忙地、但是莊嚴地立起身來,向將軍謙卑地鞠躬。

「您不參加賽馬嗎?」將軍跟他開玩笑說。

「我參加的競賽可更難呢,」阿列克謝·亞歷山德羅維奇恭敬地回答。

雖然這回答毫無意思,將軍卻顯出好像從富於機智的人口裡聽到機智的回答那樣一副神情,細細地品嚐着lapointedelasauce①。
①法語:話中的風趣。

「有兩方面,」阿列克謝·亞歷山德羅維奇繼續說,「演員和觀眾兩方面;我承認,愛看這種東西正是觀眾文化程度很低下的鐵證,但是……」

「公爵夫人,打賭吧!」從下面傳來了斯捷潘·阿爾卡季奇朝貝特西說話的聲音。「您賭誰贏呢?」

「安娜和我都賭庫佐夫列夫,」貝特西回答。

「我賭弗龍斯基。一副手套吧?」

「好的!」

「多麼好看呀,可不是嗎?」

當周圍有人談話的時候,阿列克謝·亞歷山德羅維奇沉默了一會,但是隨即又開口了。

「我同意,但是需要勇氣的運動不是……」他繼續着。

但是正在這時騎手們出發了,於是一切的談話都停止了。阿列克謝·亞歷山德羅維奇也靜默下來,每個人都站起來,把視線轉向小河。阿列克謝·亞歷山德羅維奇對於賽馬並不感興趣,所以他沒有看騎手們,只是用他那疲倦的眼睛心不在焉地打量着觀眾。他的眼光停在安娜身上了。


  
她的臉色蒼白而嚴峻。顯然除了一個人以外,她什麼人,什麼東西也沒有看見。她的手痙攣地緊握著扇子,她屏住呼吸。他望瞭望她,連忙回過頭去,打量着別人的面孔。

「但是這裡這位婦人和旁的婦人都很興奮呢;這是非常自然的啊,」阿列克謝·亞歷山德羅維奇自言自語。他極力想要不看她,但是不知不覺地他的目光被吸引到她身上去了。他又觀察了她的臉,竭力想不看出那明顯地流露在那上面的神情,可是終於違反了他自己的意志,懷着恐怖,他在上面看出了他不願意知道的神色。

庫佐夫列夫在小河旁第一個墮下馬來使所有的人都激動起來,但是阿列克謝·亞歷山德羅維奇在安娜的蒼白的、得意的臉上卻清楚地看出了,她所注視的人並不是跌下馬的那一個。當馬霍京和弗龍斯基越過了大柵欄之後,在他們後面的一個士官跌下馬來,受了重傷,而一陣恐怖的嘆息聲在全體觀眾中間掠過去的時候,阿列克謝·亞歷山德羅維奇看出安娜甚至都沒有注意到這個,她好容易才明白她周圍的人們在談什麼。但是他更頻頻地、執拗地注視着她。安娜雖然全神貫注在飛馳的弗龍斯基身上,卻感覺到她丈夫的冷冷的眼光在旁邊盯着她。

她回過頭來,詢問般地望了他一眼,微微皺着眉,又回過頭去。

「噢,我才不管哩!」她像在對他這樣說,就再也沒有望過他一眼了。

這場賽馬是不幸的,在參加比賽的十七個士官中有半數以上墮馬,受了傷。到比賽將要終結的時候,每個人都很激動,因為沙皇不高興,大家就更激動了。

二十九

大家都大聲地表示不滿,大家都在重複不知誰說出來的一句話:「只差和獅子角鬥哩,」而且大家都感到恐怖,因此當弗龍斯基翻下馬來,安娜大聲驚叫了一聲的時候,並沒有什麼稀奇的地方。但是後來安娜的臉上起了一種實在有失體面的變化。她完全失去主宰了。她像一隻籠中的鳥兒一樣亂動起來,一會起身走開,一會又轉向貝特西。

「我們走吧,我們走吧!」她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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