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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娜·卡列尼娜 上 - 103 / 16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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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娜·卡列尼娜 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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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唉—唉—唉!」弗龍斯基呻吟着,抓着他的頭。「唉!我做了什麼呀!」他叫。「賽馬失敗了!是我自己的過錯!可恥的、不可饒恕的!這可憐的,多可愛的馬給毀了啊!唉!我做了什麼呀!」

一群人,醫生和助手,他聯隊裡的士官們,一齊跑上他面前來。他覺得難受的是自己倒好好的,沒有受一點傷。馬折斷了脊骨,大家決定打死它。弗龍斯基回答不出問話,對誰也說不出一句話來。他掉轉身去,沒有拾起落下去的帽子,就離了賽馬場,自己也不知道要去哪裡。他感到十分不幸。他生平第一次領會到了最悲慘的不幸,由於他自己的過錯而造成的、不可輓救的不幸。


  

亞什溫拿了帽子追上他去,送他到了家,半個鐘頭以後,弗龍斯基恢復了鎮靜。但是這次賽馬的記憶卻作為他一生中最悲慘、最痛苦的記憶而長久地留在他心裡。

二十六

阿列克謝·亞歷山德羅維奇和他妻子表面上的關係仍舊和以前一樣。唯一的不同就是他比以前更忙了。像往年一樣,一到春天,他就為了恢復他那被一年繁重一年的冬天的工作所損壞了的健康而到外國的溫泉去休養。也正像往年一樣,他到七月就回來了,立刻用增加了的精力從事素常的工作。他的妻子也像往年一樣,搬到郊外的別墅去避暑,而他卻仍舊留在彼得堡。

自從他們在特維爾斯基公爵夫人的晚會之後那次談話以來,他就再沒有對安娜說起過他的猜疑和嫉妒,而他慣常的那種挖苦取笑的口吻正適合他現在對他妻子的關係。他對他的妻子稍微冷淡了一點。他好像隻為了她第一次夜深拒絶不和他談話而對她稍有不滿。在他對她的態度上有幾分煩惱,除此以外就再沒有什麼了。「你是不願意和我開誠佈公的了,」他好像在心裡對她說,「這樣你就更倒霉。現在無論你怎樣請求,我也不會和你開誠佈公了。這樣你就更倒霉!」他在心裡說,好像企圖撲滅火災沒有成功的人,會為了自己的徒勞而惱怒地說,「啊,那麼好!讓你去燒吧!」

這個人,在公務上是那麼聰明而又機敏,竟沒有覺出這樣對待妻子是毫無意思的。他沒有覺出這一點,因為覺察出他的實際處境在他是太可怕了,所以他把自己心裡藏着他對他的家庭,即是對他的妻子和兒子的感情的那隱處關閉起來,上了鎖,加了封印。他本來是一位那麼細心的父親,從今年冬末以來竟變得對他兒子格外冷淡,而且也用對待他妻子同樣的嘲弄口吻對待他。「啊哈,年輕人!」他看見他的時候總是這樣地稱呼。


  
阿列克謝·亞歷山德羅維奇認為,而且逢人便說,他以前任何一年都不曾有過像今年這樣繁重的公務;但是他沒有注意到今年他是自找工作,這是他的一種手段,為了要讓那藏着他對他妻子和兒子的感情和想念的隱處關閉着,那些感情和想念藏在那裡面越久就變得越可怕了。假如誰有權利問阿列克謝·亞歷山德羅維奇對他妻子的行為怎樣想的時候,溫和惇厚的阿列克謝·亞歷山德羅維奇是不會回答的,而對於這樣問的人他是會大為生氣的。因為這個緣故,所以每逢有人問起他妻子的健康的時候,阿列克謝·亞歷山德羅維奇就現出一種傲慢而嚴厲的臉色。阿列克謝·亞歷山德羅維奇極不願意想到他妻子的行為和感情,而他真的做到了不想的地步。

阿列克謝·亞歷山德羅維奇的固定的別墅是在彼得戈夫,利季婭·伊萬諾夫伯爵夫人每年照例到那裡避暑,和安娜比鄰而居,不斷地和她來往。今年利季婭·伊萬諾夫伯爵夫人拒絶到彼得戈夫來住,一次也沒有到安娜·阿爾卡季耶夫娜家裡來,而且在阿列克謝·亞歷山德羅維奇的談話中暗示了安娜同貝特西和弗龍斯基的接近有些不妥。阿列克謝·亞歷山德羅維奇嚴厲地制止住她的話,極力表示他的妻子沒有什麼可疑的地方,從此以後就迴避起利季婭·伊萬諾夫伯爵夫人來。他不願意看見,也沒有看見,社交界許多人都已經斜着眼看他的妻子了;他不願瞭解,也沒有瞭解他的妻子為什麼那樣堅決主張住到貝特西住的而又離弗龍斯基聯隊的野營地不遠的皇村去。他不讓自己想這個,他也沒有想想到這個;但是在他的心坎裡,雖然他自己從來沒有承認過這個,而且關於這個也並沒有任何證據或甚至猜疑,他卻很清楚地知道他是受了欺騙的丈夫,因此他變得非常不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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