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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戀 - 39 / 8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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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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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的,我親愛的朋友,我正好到了不能忍受單身漢生活的年齡了,因為在陽光之下,對我已經沒有任何新東西。做單身漢得年輕、好奇、貪吃。當我不再這樣的時候,仍舊自由自在就變得危險了。上帝啊,在愛您勝於愛自由之前,我曾多麼喜歡自由自在!今天它是我的重負!對像我這樣一個老單身漢,自由自在意味着空虛。哪兒都是空虛,是死亡之途,沒響任何值得急於看其終極的內容。不斷放在面前的問題是:我該幹什麼?我該去看誰免得孤單?於是我從一個夥伴處走到另一個夥伴處,握一次手又握一次手,求得一點兒友誼。我從他們那兒收集到的麵包屑還不夠一片麵包。——可是您,我有您,我的朋友,可是您不屬於我。但也可能是從您那兒我得到了叫我痛苦的煩惱,因為是由於我想和您接觸,和您同處一室之下,共生活于四壁之中,讓我們的共同興趣將心兒鎖在一起的願望;正是這種希望、痛苦、快樂、歡愉、悲傷以及物質事物,心靈共同佔有的需要使我這樣焦躁。您鍾情於我,也就是說我可以不時從您那兒偷到一點兒「您」。可是我要永遠和您共呼吸,和您共享一切,供給我的東西必須是我們共有的,覺得我所見的一切東西都既屬於您也屬於我;我飲水的杯子,我坐的椅子,我吃的麵包,我點燃的火,莫不如是。

再見了,快快回來。和您遠離對我是太痛苦了。


  

奧利維埃

隆西愛,八月八日

我的朋友,我病了,而且這樣疲憊,您會一點也認不出我來。我想我哭得太多了。我得先休息一會兒再回來,因為我不願意以我現在的樣子在您面前出現。我的丈夫後天要去巴黎,會給您帶去我們的新聞。他估計您會上哪兒去晚餐,要我告訴您,請在您家裡七點左右等他。

至於我呢,等我一旦感到好了一點,一旦我不再是這一副像是從土裡挖出來的,叫我自己也害怕的面貌時,我將再回到您的身邊。在這個世界上,我也只有您和安耐特,我也是,我要送給你們每人我可以給予的一切,你用不着偷竊別人。

我伸給您我哭泣得這樣厲害的雙眼,請您吻它們。

安妮

當他接到這封歸期還要延遲的信時,奧利維埃曾有過想法,一種過分的想法:想要輛車趕到車站,乘火車到隆西愛去。後來想到紀葉羅阿先生明天該回來了,他就放棄了轉而不耐煩地等待這位丈夫回來,就像等待那位妻子本人回來一樣。

他從不曾像在這二十四小時的等待期間那樣喜歡過紀葉羅阿。

當看到他進來的時候,他向他衝過去,伸出了雙手喊道:

「啊,親愛的朋友,看到您我是何等高興!」

另一位好像也是十分滿意,尤其高興回了巴黎,因為三周來在諾爾曼地的生活並不愉快。

這兩個男人坐在一張畫室角落裡的長沙發上,上面是一張東方綢的頂蓋,於是帶著同情的神氣重新拉著手,又重握在一起。

「伯爵夫人呢?」貝爾坦問道,「她怎樣?」

「啊!不太好。她太過傷心了。太動情了,而且恢復得很慢。我得老實說,她有點叫我不放心。」

「可是她為什麼不回來?」

「我一點不明白。我沒有辦法叫她決心回這兒來。」

「她整天幹什麼?」

「我的天,她哭,她想她媽媽。這樣對她不好。我很希望她換換氣氛,離開這個過去了的地方,您明白嗎?」


  
「那麼安耐特呢?」

「啊!她呀,一朵盛開的花。」

奧利維埃露出了愉快的微笑。他仍問道:

「她也很痛苦過嗎?」

「啊!很多,很多,可是您知道,十八歲時的痛苦是不會長的。」

靜默了一會兒,紀葉羅阿說:

「我們上哪兒吃飯去,親愛的?我很需要解解饞,我,聽聽喧閙,看看人來人往。」

「好哇,這季節,我想大使餐廳的咖啡合適。」

於是他們走了,互相輓着胳膊朝香謝裡走去。紀葉羅阿懷着巴黎人外出後回來時的驚奇激動,這些人每次離開後回來總覺得巴黎又更新了而且像是什麼新鮮事都會碰到。他向畫家問個不停,問人家做了些什麼,說了些什麼;而奧利維埃漠不關心地回答了他,這種淡然反映了他對孤獨的十分厭倦。他轉而談關於隆西愛。他想設法從這個人挖出情況,圍繞他採集到近乎原話的某些內容,這些應當是他剛見過的人委託轉告的,應當是離別時她內心微妙的心情流露;而這些話在他心裡留存了幾小時以後,就又被忘到了九霄雲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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