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卡拉馬助夫兄弟們 - 12 / 238
文學類 / 杜思妥也夫斯基 / 本書目錄
  

卡拉馬助夫兄弟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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朗讀:

就在這個時候,發生了這個不和諧的家庭的全體成員在長老的修道室內相晤,或者說,開了一次家庭會議的事情,這個會議給予阿遼沙特別巨大的影響。這次聚會的藉口,老實說是捏造出來的。就在那個時候,德米特裏·費多羅維奇由於和他父親費多爾·巴夫洛維奇鬧遺產和財務上的糾紛,雙方的不和諧顯然已經達到了極點。關係尖銳化了,已經無法再忍耐。費多爾·巴夫洛維奇首先好象開玩笑似的出了主意,就是大家全到佐西馬長老的修道室裏去談。這樣一來儘管沒求長老出面直接調停,卻到底可以比較得體地談出點結果來,在這中間長老的職位和麵子,也許會起點勸誘和促成和解的作用。德米特裏·費多羅維奇從來沒到長老那裏去過,甚至沒有見過他,自然以為他們想用長老來嚇唬他;但是因為他自己對於近來同父親爭論時所作的許多決裂的舉動,暗地裏正在深自譴責,所以也接受了這個建議。另外應該注意的是,他並沒有象伊凡·費多羅維奇那樣住在父親家中,卻另外住在城市的另一端。剛巧當時住在我們城裏的彼得·阿曆山德羅維奇·米烏索夫也特別中意費多爾·巴夫洛維奇的這種想法。一個四五十年代的自由派,自由思想者和無神派,也許由於煩悶,或者出於輕浮的逢場作戲,竟積極地要參預這件事。他忽然想看一看修道院和「聖徒」。因為他同修道院的長期爭論還在繼續,關於兩方田地疆界,林中伐木,河裏捕魚的權利的訴訟還在拖延著,所以他趕緊利用這點,藉口說他願意親自和院長談判,看能不能設法和平了結這個爭論。一個懷著這種好意的賓客,自然會比普通好奇的遊人受到更慇勤有禮的接待。出於這樣的考慮,修道院可能對近來由於害病差不多不出修道室一步,甚至拒絕接見普通訪客的長老,施加了一些內部的影響。最後長老同意了,並且定好日子。「是誰讓我替他們分產的?」他只是含著微笑這樣對阿遼沙說了一句。

阿遼沙聽說了會晤的事情,顯得十分不安。據他瞭解,涉訟和爭論的兩造中鄭重對待這次聚會的,無疑地只有兄長德米特裏一個人;其餘的人照阿遼沙看來,都是出於輕浮的,也許是為了羞辱長老的目的而來的。兄長伊凡和米烏索夫的來是為了最粗魯的好奇心,至於他父親,也許是為了來演一出丑角戲的場面。是的,阿遼沙雖然嘴裏不說,卻已充分而深刻地瞭解了自己的父親。我重複一句:這個孩子並不象大家所認為的那樣頭腦簡單。他懷著沉重的心情,等候約定的日子。無疑地,他自己在心裏很想使這一切家庭糾紛從速了結。然而他最關心的還是長老:他為他,為他的名譽發急,生怕有人侮辱他,尤其是米烏索夫巧妙的,有禮貌的嘲笑,和有學問的伊凡話語裏高傲的弦外之音,這一切都是阿遼沙腦子裏在轉的東西。他甚至想冒昧地警告長老一聲,對他說幾句關於這些就要光臨的人們的話,但是想了一下,就忍住了。他只在預定日子的前一天托一個朋友轉達德米特裏哥哥,說他十分敬重他,希望他履行預先答應的話。德米特裏思索了一陣,因為他一點也想不其他答應過什麼,不過還是回了一封信,說他將用全力自製,不對「卑劣的舉動」發火,雖然他深深敬佩長老和伊凡弟弟,卻認為內中必定設下了一種陷阱,或是不值一笑的滑稽戲。「但無論如何,我寧願咬破自己的舌頭,也決不對你萬分尊敬的聖者有所冒犯。」——德米特裏這樣結束了那封短信。阿遼沙看過這封信,並沒有得到很大的鼓舞。


  



卡拉馬佐夫兄弟

第二卷 不適當的聚會


第一節 來到修道院

八月底的一天是個晴朗暖和的好日子。約定就在做完晚彌撒以後,大約十一點半的時候,和長老會晤。然而,我們的客人並沒有來參加彌撒,而是剛好在散場的時候來到的。他們乘了兩輛馬車;第一輛車十分漂亮,套著一對名貴的馬,彼得·阿曆山德羅維奇·米烏索夫坐在裏面,還帶著一個很年輕的遠親,二十來歲的彼得·福米奇·卡爾幹諾夫。這個青年人準備考大學,不知為什麼暫時住在米烏索夫家;米烏索夫勸他一同出國,到蘇黎世或耶納去進大學,完成學業。青年人還沒有決定。他好作凝思,老象心不在焉的樣子。他面孔漂亮,體格強壯,身材魁梧。他的眼神常顯得奇怪地獃板:象所有十分心不在焉的人一樣,他有時盯著看你,看了半天,卻完全沒有看見你。他沈默寡言,舉止有點拙笨,然而有時候,——而且準是在同誰單獨面對面的時候,他會突然變得特別愛說話,舉止急躁,動不動就笑,有時候不知道笑的是什麼。但是,他的興奮會象它突然出現那樣,又突然很快地消失。他總是穿得很好,甚至很講究;他已經有了一筆能自己獨立作主的財產,而且還可望得到更多的財產。他同阿遼沙是朋友。

一輛破舊得軋軋作響但車廂很寬大的出租馬車,拉來了費多爾·巴夫洛維奇和他的兒子伊凡·費多羅維奇,這輛車套著一對灰紅色的老馬,被米烏索夫的馬車遠遠拋在了後面。頭一天就把日子和鐘點通知了德米特裏·費多羅維奇,但是他遲遲未到。客人們把馬車停在院牆外面的客店裏,步行走進修道院的大門。除了費多爾·巴夫洛維奇而外,其餘的三個人好象從來沒有看見過哪一個修道院;米烏索夫更是三十來年也許連教堂都沒有進過。他東張西望,帶著幾分好奇心,卻仍然裝出一副毫不在意的神情。但是對他那善於觀察分析的頭腦來說,除了看到一些極平常的教堂和供生活事務用途的建築物以外,修道院的內部景象一點也沒有留下什麼印象。最後一批人摘下帽子、畫著十字從教堂裏走出來。在一些平民中間,也夾有幾個較上層社會裏的人物,有兩三位太太,一個很老的將軍;他們全住在客店裏。乞丐立刻包圍了我們這幾位來客,但是誰也沒有施捨。只有彼得·卡爾幹諾夫從錢包裏掏出一個十戈比的銀幣,不知為什麼,慌張而不好意思地趕快塞給了一個鄉下女人,急速地說了一句:「你們分一下吧。」其實他的同伴誰也沒有注意這件事,他本來完全用不著不好意思;但是覺察到這一點之後,他反倒更加不好意思起來了。

可是很奇怪,按理應該有人迎接他們,也許甚至應隆重相待,因為在他們裏面有一位不久以前還捐過一千個盧布,另一位是最有錢的地主,又很有學問,而且關於河裏捕魚的事,在官司打贏以後,所有的人都要受他的節制。但是,主要人員卻一個也沒出來迎接他們。米烏索夫心不在焉地望著教堂附近的墓碑,想說這些墳墓所屬的人家大概花了不少錢才取得在「聖」地下葬的權利,但是他沒有說出來,他那種通常的自由派的諷刺幾乎很快就要變成了憤怒。

「見鬼!到了這種莫名其妙的地方問誰去?……這應該解決一下,時間已經不早了。」他忽然說出口來,好象自言自語似的。

忽然,一位禿頭的老先生走了過來,那人穿著寬大的夏季大衣,一雙小眼睛帶著諂媚的笑意。他舉起帽子,嘴裏咬字不清,自我介紹說他就是圖拉的地主馬克西莫夫。他馬上就明白了我們這幾個客人想要打聽什麼。

「佐西馬長老住在隱修庵裏,閉門不出,那兒離修道院四百步遠,穿過小樹林,穿過小樹林。……」

「我也知道要穿過一個小樹林,」費多爾·巴夫洛維奇回答說,「可就是不記得路了,好久沒有來了。」

「進這個大門,一直穿過林子,……穿過林子。走吧。我親自……我領你們去……好不好?走這邊,走這邊。……」


  
他們走出大門,向樹林走去。地主馬克西莫夫是個六十多歲的人,可以說不是在那裏走路,而是在旁邊跑,帶著一陣陣急不可耐的好奇心,觀察他們大家。他的眼睛彷彿鼓了出來。

「您知道,我們是為了私事來見這位長老,」米烏索夫板著臉說,「那就是說,我們是來覲見這位『人物』的,所以,雖然我們對於您的引路十分感謝,卻不能請您一同進去。」

「我去過了,去過了,我已經去過了,……Un chevalier parfait! • 」這位地主說著,用手指朝空中打了個榧子。

「這chevalier • 是誰?」米烏索夫問。

「長老,出色的長老,長老,……修道院的榮譽和驕傲。佐西馬。這真是位了不起的長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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