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琚生七歲,讀書過目即成誦。既長,博通經史,工詞章。天眷二年,中進士第一,再調弘政、邢台縣令。邢守貪暴屬縣,掊取民財,以奉所欲,琚獨一物無所與。既而守以臓敗,他令佐皆坐累,琚以廉辦,改秀容令。復擢行台禮部主事,召為左司都事。累遷吏部郎中。貞元三年,以父喪去官,尋起複為本部侍郎。世宗舊聞其名,大定二年,擢左諫議大夫,侍郎如故。奉命詳定製度,琚上疏六事,大概言正紀綱,明賞罰,近忠直,遠邪佞,省不急之務,罷無名之役。上嘉納之。遷吏部尚書。琚自員外郎至尚書,未嘗去吏部,且十年。典選久,凡宋、齊換授官格,南北通注銓法,能僂指而次第之,當時號為詳明。頃之,拜參知政事,琚辭讓再三,上曰:「卿之材望,無不可者,何以辭為。」右丞蘇保衡監護十六位工役,詔共典其事,給銀牌二十四,許從宜規畫。上謂琚曰:「此役不欲煩民,丁匠皆給僱直,毋使貪吏夤緣為奸利,以興民怨。卿等勉力,稱朕意焉。」徒單合喜定陝西,琚請曲赦秦、隴,以安百姓,上從之。丁母憂,尋起複,進拜尚書右丞。天長觀災,詔有司營繕,有司闢民居以廣大之,費錢三十萬貫。蔚州采地蕈,役數百千人。琚奏之,上曰:「自今凡稱禦前者,皆稟奏。」琚與孟浩對曰:「聖訓及此,百姓之福也。」是時,議禁網捕狐、兔等野物,累計其獲,或至徒罪,琚奏曰:「捕禽獸而罪至徒,恐非陛下意,杖而釋之可也。」上曰:「然。」久之,進拜左丞,兼太子少師。上問宰相:「古有居下位能憂國為民直言無忌者,今何以無之?」琚對曰:「是豈無之,但未得上達耳。」上曰:「宜盡心采擢之。」
世宗將行郊祀,議配享,琚曰:「配者,侑神作主也。自外至者無主不止,故推祖考以配天,同尊之也。《孝經》曰:『郊祀后稷以配天。』漢、魏、晉皆以一帝配之。唐高宗始以高祖、太宗崇配。垂拱初,以高祖、太宗、高宗並配。玄宗開元十一年,罷同配之禮,以高祖配。宋太宗時,以宣祖、太祖配。真宗時以太祖、太宗配。仁宗時,有司請以三帝並侑,遂以太祖、太宗、真宗並配。其後禮院議對越天地、神無二主,當以太祖配。此唐、宋變古以三帝配天,終竟依古以一祖配也。將來親郊合依古禮,以一祖配之。」上曰:「唐、宋不足為法,止當奉太祖皇帝配之。」琚嘗請命太子習政事,或譖之曰:「琚希恩東宮。」世宗察其無他,以此言告之,琚對曰:「臣本孤生,蒙陛下拔擢,備位執政,兼師保之任。臣愚以為太子天下之本,當使知民事,遂言及之。」因乞解少師。十年二月,祭社,有司奏請禦署祝版,上問琚曰:「當署乎?」琚曰:「故事有之。」上曰:「祭祀典禮,卿等慎之,無使後世譏誚。熙宗尊謚太祖,宇文虛中定禮儀,以常朝服行事。當時朕雖童稚,猶覺其非。」琚曰:「祭祀,大事也,非故事不敢行。」
上謂琚曰:「女直人往往徑居要達,不知閭閻疾苦。卿嘗為丞簿,民間何事不知,凡利害極陳之。」上與宰臣議鑄錢,或以鑄錢工費數倍,欲採金銀坑冶,上曰:「山澤之利可以與民,惟錢幣不當私鑄。若財貨流布四方,與在官何異。」琚進曰:「臣聞天子之富藏於天下,正如泉源欲其流通耳。」上問琚曰:「古亦有百姓鑄錢者乎?」對曰:「使百姓自鑄,則小人圖厚利,錢愈薄惡,古所以禁也。」
時民間往往造作妖言,相為黨與謀不軌,事覺伏誅。上問宰臣曰:「南方尚多反側,何也?」琚對曰:「南方無賴之徒,假托釋道,以妖幻惑人。愚民無知,遂至犯法。」上曰:「如僧智究是也。此輩不足恤,但軍士討捕,利取民財,害及良民,不若杜之以漸也。」智究,大名府僧,同寺僧苑智義與智究言,《蓮華經》中載五濁惡世佛出魏地,《心經》有夢想究竟涅槃之語,汝法名智究,正應經文,先師藏瓶和尚知汝有是福分,亦作頌子付汝。智究信其言,遂謀作亂,歷大名、東平州郡,假托抄化,誘惑愚民,潛結奸黨,議以十一年十二月十七日先取兗州,會徒嶧山,以「應天時」三字為號,分取東平諸州府。及期向夜,使逆黨胡智愛等,劫旁近軍寨,掠取甲仗,軍士擊敗之。會傅戩、劉宣亦于陽谷、東平上變。皆伏誅,連坐者四百五十餘人。
宗室子或不勝任官事,世宗欲授散官,量與廩祿,以贍足之,以問宰臣曰:「于前代何如?」琚對曰:「堯親九族,周家內睦九族,皆帝王盛事也。」琚之將順,多此類。
十三年,上表乞致仕。十六年,再表乞致仕。皆不許。參知政事唐括安禮忤上意,出為橫海軍節度使,數年不復召。琚對便殿,從容進曰:「唐括安禮忠直,久在外官。」世宗深然之,遂自南京留守召為尚書右丞。琚嘗舉室紹先以為右司員外郎,紹先中風暴卒,上甚惜之,謂琚曰:「卿之所舉也。」感嘆者再三。
十七年,拜平章政事,封莘國公。明年,拜右丞相。修起居注移剌傑上書言:「朝奏屏人議事,史官亦不與聞,無由紀錄。」上以問宰相,琚與右丞唐括安禮對曰:「古者史官,天子言動必書,以儆戒人君,庶幾有畏也。周成王剪桐葉為圭,戲封叔虞,史佚曰:『天子不可戲言,言則史書之。』以此知人君言動,史官皆得記錄,不可避也。」上曰:「朕觀《貞觀政要》,唐太宗與臣下議論,始議如何,後竟如何,此政史臣在側記而書之耳。若恐漏泄幾事,則擇慎密者任之。」朝奏屏人議事,記注官不避自此始。
以年老衰病固辭,上曰:「朕知卿年老,勉為朕留,俟一二年,朕將思之。」上謂宰臣曰:「朕為天子,未嘗敢專行獨斷,每事遍問卿等,可行則行之,不可則止也。」琚與平章政事唐括安禮奏曰:「好問則裕,自用則小,陛下行之,天下幸甚。」居一年,復表致仕,乃許。詔以一孫為閣門祗候。即命駕歸鄉裡。久之,世宗謂宰臣:「知人最為難事,近來左選多不得人。惟石琚為相時,往往舉能其官,左丞移剌道、參政粘割斡特剌舉右選,頗得之。朕常以不能遍識人材為不足。此宰相事也,左右近侍雖常有言,朕未敢輕信。」又曰:「近日刺史縣令多闕員,當擇幹濟者除之,資級不到庸何傷。」又曰:「惟石琚最為知人。」
唐括鼎為定武軍節度使,上謂鼎曰:「久不見石琚,精力比舊何如?汝到官往視之。」顯宗亦思之,因琚生日,寄詩以見意。二十二年,以疾薨于家,年七十二。謚文憲。泰和元年,圖像衍慶宮,配享世宗廟廷。
唐括安禮,本名斡魯古,字子敬。好學,通經史,工詞章,知為政大體。貞元中,累官臨海軍節度使,入為翰林侍讀學士,改浚州防禦使、彰化軍節度使。大定初,遷益都尹,召為大興尹,上曰:「京師好訛言。府中奸吏為民患。卿雖年少,有治才,去其宿弊,毋為因仍。」察廉入第一等,進階榮祿大夫。
七年五月,大興府獄空,詔錫宴勞之。凡州郡有獄空者,皆賜錢為錫宴費,大興府錫宴錢三百貫,其餘有差。久之,拜參知政事,罷為橫海軍節度使,歷河間尹、南京留守。以喪去官,起複尚書右丞。詔曰:「南路女直戶頗有貧者,漢戶租佃田土,所得無幾,費用不給,不習騎射,不任軍旅。凡成丁者簽入軍籍,月給錢米,山東路沿邊安置。其議以聞。」浹旬,上問曰:「宰臣議山東猛安貧戶如之何?」奏曰:「未也。」乃問安禮曰:「于卿意如何?」對曰:「猛安人與漢戶,今皆一家,彼耕此種,皆是國人,即日簽軍,恐妨農作。」上責安禮曰:「朕謂卿有知識,每事專效漢人。若無事之際可務農作,度宋人之意且起爭端,國家有事,農作奚暇?卿習漢字,讀《詩》、《書》,姑置此以講本朝之法。前日宰臣皆女直拜,卿獨漢人拜,是邪非邪?所謂一家者,皆一類也,女直、漢人,其實則二。朕即位東京,契丹、漢人皆不往,惟女直人偕來,此可謂一類乎?」又曰:「朕夙夜思念,使太祖皇帝功業不墜,傳及萬世,女直人物力不困。卿等悉之。」因以有益貧窮猛安人數事,詔左司郎中粘割斡特剌使書之,百官集議于尚書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