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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問宰臣:「嘗求內外官舉賢能,未聞有舉者,何也?」參政魏子平請當舉者每任須舉一人,視其當不,以為賞罰。上曰:「宋制薦舉,其人犯私罪者,舉主雖至宰執,亦坐降罰。人心有恆者鮮,財利怵于前,或喪其所守。宰臣任大責重,豈坐是以為升黜邪?」良弼曰:「前詔朝官六品以上,外官五品以上,各舉所知,盍申明前詔?」從之。上曰:「朕欲周知官吏善惡,若尋常遣官採訪,恐用非其人。然則官吏善惡,何以知之?」良弼曰:「臣等當為陛下訪察。」上曰:「然,但勿使名實混淆耳。」上欲徙窩斡逆黨,分散置之遼東。良弼奏:「此輩已經赦宥,徙之生怨望。」上曰:「此目前利害,朕為子孫後世慮耳。」良弼曰:「非臣等所及也。」於是以嘗預亂者徙居烏古裡石壘部。上問宰臣曰:「堯有九年之水,湯有七年之旱,而民不病饑。今一二歲不登,而人民乏食,何也?」良弼對曰:「古者地廣人淳,崇尚節儉,而又惟農是務,故蓄積多,而無饑饉之患也。今地狹民眾,又多棄本逐末,耕之者少,食之者眾,故一遇凶歲而民已病矣。」上深然之,於是命有司懲戒荒縱不務生業者。
十七年,以疾辭相位,不許。告滿百日,詔賜告,遣太醫診視,屢使中使問疾。良弼在告既久,省多滯事,上以問宰相、參政,張汝弼對曰:「無之。」上曰:「豈曰無之。自今疑事久不能決者,當具以聞。」十八年,表乞致仕歸田裡,上遣使慰諭之曰:「卿比以疾在告,朕甚憂之。今聞卿將往西京養疾,彼中風土,非老疾所宜。京師中倦於人事,若就近都佳郡居處,待疾少間,速令朕知之。」良弼奏曰:「臣遭遇聖明,濫膺大任,夙夜憂懼,以至成疾。比蒙聖恩,數遣使存問,賜以醫藥,臣之苟活至今,皆陛下之賜也。臣豈敢望到鄉裡,便可愈疾。臣去鄉歲久,親識多已亡沒,惟老臣獨在,鄉土之戀,誠不能忘。臣竊惟自來人臣受知人主,無逾臣者,臣雖粉骨碎身無以圖報。若使一還鄉社,得見親舊,則死無恨矣。」上問宰相曰:「丞相良弼必欲歸鄉裡,朕以世襲猛安封其子符寶曷答,俾之侍行,何如?」右丞相完顏守道曰:「不若以猛安授良弼,使其子攝事。」上從之。於是授胡論宋葛猛安,給丞相俸傔,良弼乃致仕歸。上謂宰相曰:「卿等非不盡心,但才力不及良弼,所以惜其去也。」其後,尚書省奏差除,上曰:「丞相良弼擬注差除,未嘗苟與不當得者,而薦舉往往得人。粘割斡特剌、移剌綎、裴滿餘慶,皆其所舉。至于私門請託,絶然無之。」嘗問良弼:「每旦暮日色皆赤,何也?」良弼曰:「旦而色赤應在東,高麗當之。暮而色赤應在西,夏國當之。願陛下修德以應天,則災變自弭矣。」既而夏國有任德敬之亂,高麗有趙位寵之難,其言皆驗雲。是歲,薨。年六十。上悼惜之,遣太府監移剌綎、同知西京留守王佐為敕葬祭奠使,賻白金、彩幣加等,喪葬皆從官給。追封金源郡王,命翰林待制移剌履勒銘墓碑,謚誠敏。
良弼性聰敏忠正,善斷決,言論器識出人意表。雖起寒素,致位宰相,朝夕惕惕盡心于國,謀慮深遠,薦舉人材,常若不及。居家清儉,親舊貧乏者周給之,與人交久而愈敬。居位幾二十年,以成太平之功,號賢相焉。明昌五年,配饗世宗廟廷。
守道,本名習尼列,以祖穀神功,擢應奉翰林文字。皇統九年,同知盧龍軍節度使事,歷獻、祁、濱、薊四州刺史。世宗幸中都,過薊,父老遮道請留再任。平章政事移剌元宜舉以自代,於是遷昭毅大將軍,授左諫議大夫。內族晏以恩舊拜左丞相,守道諫曰:「陛下初即位,天下略定,邊警未息,方大有為之時,恐晏非其材。必欲親愛,莫若厚與之祿,俾勿事事。」乃授以太尉,致仕。世宗錄扈從將士之勞,欲行賞賚,而帑藏空竭,議貸民財以與之。守道曰:「人罹虐政,方喜更生,今仁恩未及,而徵斂遽出,如群望何,寧出宮中所有,無取於民。」遂從其言。契丹叛,遼東猛安謀克在其境者,或附從之,朝議欲徙之內地,守道極陳其不可。右副元帥謀衍將兵討賊,不即擊,守道力言于朝,詔遣仆散忠義、紇石烈志寧往代之,東方以平。
大定二年,宮中十六位火,方事完葺,時已入夏,頗妨民力,守道諫而罷。未幾,改太子詹事,兼右諫議大夫,馳驛規畫山東兩路軍糧,及賑民饑。守道籍大姓戶口,限以歲儲,使盡輸其贏入官,復給其直,以是軍民皆足。拜參知政事、兼太子少保,守道懇辭,世宗諭之曰:「乃祖勛在王室,朕亦悉卿忠謹,以是擢用,無為多讓。」時契丹餘黨未附者尚眾,北京、臨潢、泰州民不安,詔守道佩金符往安撫之,給群牧馬千疋,以備軍用。守道招致契丹骨迭聶合等內附,民以寧息。還進尚書左丞,兼太子少師。嘗從獵近郊,有虎傷獵夫,帝欲親射之,守道叩馬極諫而止。俄拜平章政事。十四年,宋人遣使因陳請手接書事,左丞石琚等議從其請,帝意未決,守道等以為不可許,帝卒從之,詳在《紇石烈良弼傳》中,既而,遷右丞相,監修國史,復遷左丞相,授世襲謀克。
二十年,修《熙宗實錄》成,帝因謂曰:「卿祖穀神行事有未當者,尚不為隱,見卿直筆也。」尋請避賢路,帝不許。進拜太尉、尚書令,改授尚書左丞相,諭之曰:「丞相之位不可虛曠,須用老成人,故復以卿處之,卿宜悉此。」未幾,復乞致仕,帝曰:「以卿先朝勛臣之後,特委以三公重任,自秉政以來,效竭忠勤,朕甚嘉之。今引年求退,甚得宰相體,然未得代卿者,以是難從,汝勉之哉。」二十五年,坐擅支東宮諸皇孫食廩,奪官一階。尋改兼太子太師,特錄其子珪襲謀克,充符寶祗候。章宗為原王,詔習騎鞠,守道諫曰:「哀制中未可。」帝曰:「此習武備耳,自為之則不可,從朕之命,庸何傷乎?然亦不可數也。」二十六年,懇求致仕,優詔許之,特賜宴于慶春殿,帝手飲以卮酒,錫與甚厚,以其子珪侍行,又賜次子璋進士第。明昌四年卒,年七十四。上聞之震悼,遣其弟點檢司判官蒲帶致祭,賻銀千兩、重彩五十端、絹五百疋。太常議謚曰簡憲,上改曰簡靖,蓋重其能全終始雲。
石琚,字子美,定州人。沉厚好學。父皋,補郡吏,廉潔自將,稱為長者。從魯王闍母攻青州,州人堅守不降。闍母怒之,及城破,命皋計州民之數,將使諸軍分掠有之,皋緩其事。闍母讓之,皋曰:「大王將為朝廷撫定郡縣,當使百姓按堵,無或侵苦之。若取城邑而殘其民,則未下者必死守以拒我。皋之稽緩,安敢逃罪。」闍母感悟,乃下令曰:「敢有犯州人者,以軍法論。」指其坐謂皋曰:「汝之子孫必有居此坐者。」皋隨守定州,唐縣人王八謀為亂,書其縣人姓名于籍,無慮數千人,其黨持其籍詣州發之,皋主鞫治。是時冬月,皋抱籍上事,佯為頓仆,覆其籍爐火中,盡焚之,不可復得其姓名,止坐為首者 ,余皆得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