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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夫鴻蒙而居,寂靜以處,雖臨于茲,余亦莫睹。搴煙蘿而為步幛,列槍蒲而森行伍。警柳眼之貪眠,釋蓮心之味苦。素女約于桂岩,ほ妃迎于蘭渚。弄玉吹笙,寒簧擊ぼ。征嵩岳之妃,啟驪山之姥。龜呈洛浦之靈,獸作咸池之舞。潛赤水兮龍吟,集珠林兮鳳翥。爰格爰誠,匪ぺ匪へ。發軔乎霞城,返旌乎玄圃。既顯微而若通,復氤氳而倏阻。離合兮煙雲,空濛兮霧雨。塵霾斂兮星高,溪山麗兮月午。何心意之忡忡,若寤寐之栩栩。余乃欷ぶ悵望,泣涕傍徨。人語兮寂歷,天籟兮ぴひ。鳥驚散而飛,魚ば喋以響。誌哀兮是禱,成禮兮期祥。嗚呼哀哉!尚饗!讀畢,遂焚帛奠茗,猶依依不捨。 小鬟催至再四,方纔回身。忽聽山石之後有一人笑道:「且請留步。」二人聽了, 不免一驚。那小鬟回頭一看,卻是個人影從芙蓉花中走出來,他便大叫:「不好,有鬼。晴雯真來顯魂了!」唬得寶玉也忙看時,____且聽下回分解。
第七十九回 薛文龍悔娶河東獅 賈迎春誤嫁中山狼
話說寶玉祭完了晴雯, 只聽花影中有人聲,倒唬了一跳。走出來細看,不是別人,卻是林黛玉,滿面含笑,口內說道:「好新奇的祭文!可與曹娥碑並傳的了。」寶玉聽了,不覺紅了臉, 笑答道:「我想著世上這些祭文都蹈于熟濫了,所以改個新樣,原不過是我一時的頑意, 誰知又被你聽見了。有什麼大使不得的,何不改削改削。」黛玉道:「原稿在那裡?倒要細細一讀。長篇大論,不知說的是什麼,只聽見中間兩句,什麼`紅綃帳裡, 公子多情,黃土壟中,女兒薄命。‘這一聯意思卻好,只是`紅綃帳裡‘未免熟濫些。放著現成真事, 為什麼不用?」寶玉忙問:「什麼現成的真事?」黛玉笑道:「咱們如今都系霞影紗糊的窗К, 何不說`茜紗窗下,公子多情‘呢?」寶玉聽了,不禁跌足笑道:「好極, 是極!到底是你想的出,說的出。可知天下古今現成的好景妙事盡多,只是愚人蠢子說不出想不出罷了。但只一件:雖然這一改新妙之極,但你居此則可,在我實不敢當。」說著,又接連說了一二十句「不敢」。黛玉笑道:「何妨。我的窗即可為你之窗,何必分晰得如此生疏。 古人異姓陌路,尚然同肥馬,衣輕裘,敝之而無憾,何況咱們。」寶玉笑道: 「論交之道,不在肥馬輕裘,即黃金白璧,亦不當錙銖較量。倒是這唐突閨閣,萬萬使不得的。 如今我越性將`公子‘`女兒‘改去,竟算是你誄他的倒妙。況且素日你又待他甚厚, 故今寧可棄此一篇大文,萬不可棄此`茜紗‘新句。竟莫若改作`茜紗窗下,小姐多情,黃土壟中,丫鬟薄命。‘如此一改,雖於我無涉,我也愜懷的。」黛玉笑道:「他又不是我的丫頭, 何用作此語。況且小姐丫鬟亦不典雅,等我的紫鵑死了,我再如此說,還不算遲。」寶玉聽了,忙笑道:「這是何苦又咒他。」黛玉笑道:「是你要咒的,並不是我說的。」寶玉道:「我又有了,這一改可妥當了。莫若說`茜紗窗下,我本無緣,黃土壟中,卿何薄命。 ‘」黛玉聽了,忡然變色,心中雖有無限的狐疑亂擬,外面卻不肯露出,反連忙含笑點頭稱妙,說:「果然改的好。再不必亂改了,快去幹正經事罷。才剛太太打發人叫你明兒一早快過大舅母那邊去。你二姐姐已有人家求準了,想是明兒那家人來拜允, 所以叫你們過去呢。」寶玉拍手道:「何必如此忙?我身上也不大好,明兒還未必能去呢。 」黛玉道:「又來了,我勸你把脾氣改改罷。一年大二年小......」一面說話,一面咳嗽起來。 寶玉忙道:「這裡風冷,咱們只顧獃站在這裡,快回去罷。」黛玉道:「我也家去歇息了,明兒再見罷。」說著,便自取路去了。寶玉只得悶悶的轉步,又忽想起來黛玉無人隨伴,忙命小丫頭子跟了送回去。自己到了怡紅院中,果有王夫人打發老嬤嬤來,吩咐他明日一早過賈赦那邊去,與方纔黛玉之言相對。
原來賈赦已將迎春許與孫家了。 這孫家乃是大同府人氏,祖上系軍官出身,乃當日寧榮府中之門生,算來亦繫世交。如今孫家只有一人在京,現襲指揮之職,此人名喚孫紹祖,生得相貌魁梧,體格健壯,弓馬嫻熟,應酬權變,年紀未滿三十,且又家資饒富, 現在兵部候缺題升。因未有室,賈赦見是世交之孫,且人品家當都相稱合,遂青目擇為東床嬌婿。亦曾回明賈母。賈母心中卻不十分稱意,想來攔阻亦恐不聽,兒女之事自有天意前因, 況且他是親父主張,何必出頭多事,為此只說「知道了」三字,余不多及。賈政又深惡孫家, 雖是世交,當年不過是彼祖希慕榮寧之勢,有不能了結之事才拜在門下的, 並非詩禮名族之裔,因此倒勸諫過兩次,無奈賈赦不聽,也只得罷了。寶玉卻從未會過這孫紹祖一面的, 次日只得過去聊以塞責。只聽見說娶親的日子甚急,不過今年就要過門的,又見邢夫人等回了賈母將迎春接出大觀園去等事,越發掃去了興頭,每日痴痴獃獃的,不知作何消遣。又聽得說陪四個丫頭過去,更又跌足自嘆道:「從今後這世上又少了五個清潔人了。 」因此天天到紫菱洲一帶地方徘徊瞻顧,見其軒窗寂寞,屏帳の然,不過有幾個該班上夜的老嫗。再看那岸上的蓼花葦葉,池內的翠荇香菱,也都覺搖搖落落,似有追憶故人之態,迥非素常逞妍鬥色之可比。既領略得如此寥落淒慘之景,是以情不自禁,乃信口吟成一歌曰:
池塘一夜秋風冷,吹散芰荷紅玉影。
蓼花菱葉不勝愁,重露繁霜壓纖梗。
不聞永晝敲棋聲,燕泥點點污棋枰。
古人惜別憐朋友,況我今當手足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