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紅樓夢 - 211 / 36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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紅樓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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朗讀:

這裡賈璉出來,剛至外書房,忽見林之孝走來。賈璉因問何事。林之孝說道:「方纔聽得雨村降了, 卻不知因何事,只怕未必真。」賈璉道:「真不真,他那官兒也未必保得長。將來有事,只怕未必不連累咱們,寧可疏遠着他好。」林之孝道:「何嘗不是,只是一時難以疏遠。如今東府大爺和他更好,老爺又喜歡他,時常來往,那個不知。」賈璉道:「橫豎不和他謀事, 也不相干。你去再打聽真了,是為什麼。」林之孝答應了,卻不動身,坐在下面椅子上,且說些閒話。因又說起家道艱難,便趁勢又說:「人口太重了。不如揀個空日回明老太太老爺, 把這些出過力的老家人用不着的,開恩放幾家出去。一則他們各有營運, 二則家裡一年也省些口糧月錢。再者裡頭的姑娘也太多。俗語說,`一時比不得一時‘ ,如今說不得先時的例了,少不得大家委屈些,該使八個的使六個,該使四個的便使兩個。 若各房算起來,一年也可以省得許多月米月錢。況且裡頭的女孩子們一半都太大了, 也該配人的配人。成了房,豈不又孳生出人來。」賈璉道:「我也這樣想著,只是老爺才回家來,多少大事未回,那裡議到這個上頭。前兒官媒拿了個庚帖來求親,太太還說老爺才來家,每日歡天喜地的說骨肉完聚,忽然就提起這事,恐老爺又傷心, 所以且不叫提這事。」林之孝道:「這也是正理,太太想的周到。」賈璉道:「正是,提起這話我想起了一件事來。 我們旺兒的小子要說太太房裡的彩霞。他昨兒求我,我想什麼大事,不管誰去說一聲去。這會子有誰閒着,我打發個人去說一聲,就說我的話。」林之孝聽了,只得應着,半晌笑道:「依我說,二爺竟別管這件事。旺兒的那小兒子雖然年輕, 在外頭吃酒賭錢,無所不至。雖說都是奴才們,到底是一輩子的事。彩霞那孩子這幾年我雖沒見,聽得越發出挑的好了,何苦來白糟踏一個人。」賈璉道:「他小兒子原會吃酒, 不成人?」林之孝冷笑道:「豈只吃酒賭錢,在外頭無所不為。我們看他是奶奶的人, 也只見一半不見一半罷了。」賈璉道:「我竟不知道這些事。既這樣,那裡還給他老婆,且給他一頓棍,鎖起來,再問他老子娘,」林之孝笑道:「何必在這一時。那是錯也等他再生事,我們自然回爺處治。如今且恕他。」賈璉不語,一時林之孝出去。

晚間鳳姐已命人喚了彩霞之母來說媒。那彩霞之母滿心縱不願意,見鳳姐親自和他說,何等體面,便心不由意的滿口應了出去。今鳳姐問賈璉可說了沒有,賈璉因說:「我原要說的, 打聽得他小兒子大不成人,故還不曾說。若果然不成人,且管教他兩日,再給他老婆不遲。 」鳳姐聽說,便說:「你聽見誰說他不成人?」賈璉道:「不過是家裡的人,還有誰。」鳳姐笑道:「我們王家的人,連我還不中你們的意,何況奴才呢。我才已竟和他母親說了,他娘已經歡天喜地應了,難道又叫進他來不要了不成?」賈璉道:「既你說了,又何必退,明兒說給他老子好生管他就是了。」這裡說話不提。


  

且說彩霞因前日出去,等父母擇人,心中雖是與賈環有舊,尚未作準。今日又見旺兒每每來求親,早聞得旺兒之子酗酒賭博,而且容顏醜陋,一技不知,自此心中越發懊惱。 生恐旺兒仗鳳姐之勢,一時作成,終身為患,不免心中急躁。遂至晚間悄命他妹子小霞進二門來找趙姨娘,問了端的。趙姨娘素日深與彩霞契合,巴不得與了賈環,方有個膀臂,不承望王夫人又放了出去。每唆賈環去討,一則賈環羞口難開,二則賈環也不大甚在意,不過是個丫頭,他去了,將來自然還有,遂遷延住不說,意思便丟開。無奈趙姨娘又不捨, 又見他妹子來問,是晚得空,便先求了賈政。賈政因說道:「且忙什麼,等他們再念一二年書再放人不遲。我已經看中了兩個丫頭,一個與寶玉,一個給環兒。只是年紀還小, 又怕他們誤了書,所以再等一二年。」趙姨娘道:「寶玉已有了二年了,老爺還不知道?」賈政聽了忙問道:「誰給的?」趙姨娘方欲說話,只聽外面一聲響,不知何物,大家吃了一驚不小。要知端的,且聽下回分解。

第七十三回 痴丫頭誤拾綉春囊 懦小姐不問累金鳳

話說那趙姨娘和賈政說話,忽聽外面一聲響,不知何物。忙問時,原來是外間窗屜不曾扣好,塌了屈戍了吊下來。趙姨娘罵了丫頭幾句,自己帶領丫鬟上好,方進來打發賈政安歇。不在話下。

卻說怡紅院中寶玉正才睡下, 丫鬟們正欲各散安歇,忽聽有人擊院門。老婆子開了門,見是趙姨娘房內的丫鬟名喚小鵲的。問他什麼事,小鵲不答,直往房內來找寶玉。只見寶玉才睡下,晴雯等猶在床邊坐著,大家頑笑,見他來了,都問:「什麼事,這時候又跑了來作什麼? 」小鵲笑向寶玉道:「我來告訴你一個信兒。方纔我們奶奶這般如此在老爺前說了。 你仔細明兒老爺問你話。」說著回身就去了。襲人命留他吃茶,因怕關門,遂一直去了。


  

這裡寶玉聽了,便如孫大聖聽見了緊箍咒一般,登時四肢五內一齊皆不自在起來。想來想去,別無他法,且理熟了書預備明兒盤考。口內不舛錯,便有他事,也可搪塞一半。想罷,忙披衣起來要讀書。心中又自後悔,這些日子只說不提了,偏又丟生,早知該天天好歹溫習l些的。如今打算打算,肚子內現可背誦的,不過只有「學」「庸」「二論」是帶注背得出的。 至上本<<孟子>>,就有一半是夾生的,若憑空提一句,斷不能接背的,至「 下孟」,就有一大半忘了。算起五經來,因近來作詩,常把<<詩經>>讀些,雖不甚精闡,還可塞責。別的雖不記得,素日賈政也幸未吩咐過讀的,縱不知,也還不妨。至于古文,這是那幾年所讀過的幾篇,連「左傳」「國策」「公羊」「谷粱」漢唐等文,不過幾十篇,這幾年竟未曾溫得半篇片語,雖閒時也曾遍閲,不過一時之興,隨看隨忘,未下苦工夫,如何記得。這是斷難塞責的。更有時文八股一道,因平素深惡此道,原非聖賢之制撰,焉能闡發聖賢之微奧,不過作後人餌名釣祿之階。雖賈政當日起身時選了百十篇命他讀的,不過偶因見其中或一二股內,或承起之中,有作的或精緻,或流蕩,或遊戲,或悲感, 稍能動性者,偶一讀之,不過供一時之興趣,究竟何曾成篇潛心玩索。如今若溫習這個,又恐明日盤詰那個,若溫習那個,又恐盤駁這個。況一夜之功,亦不能全然溫習。因此越添了焦燥。 自己讀書不致緊要,卻帶累着一房丫鬟們皆不能睡。襲人麝月晴雯等幾個大的是不用說, 在旁剪燭斟茶,那些小的,都困眼朦朧,前仰後合起來。晴雯因罵道: 「什麼蹄子們,一個個黑日白夜挺屍挺不夠,偶然一次睡遲了些,就裝出這腔調來了。再這樣,我拿針戳給你們兩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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