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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人忌徽言,欲速拔晉寧以除患。建炎二年冬,自蒲津涉河圍之。先是徽言移府州,約折可求夾攻金人。可求降,金將婁宿挾至城下以招徽言。徽言故與可求為姻,乃登陴以大義噍數之。可求仰曰:「君於我胡大無情?」徽言攝弓厲言曰:「爾于國家不有情,我尚于爾何情?寧惟我無情,此矢尤無情。」一發中之,可求走,因出兵縱擊,遂斬婁宿孛堇之子。當是時,環河東皆已陷,獨晉寧屹然孤墉,橫當強敵,勢相百不抗。徽言堅壁持久,撫摩疲傷,遣沒人泅河,召民之逃伏山谷者幾萬眾,浮筏西渡,與金人鏖河上,大小數十戰,所俘殺過當。晉寧號天下險,徽言廣外城,東壓河,下塹不測,譙堞雄固,備械甚整。命諸將畫隅分守,敵至則自致死力,以勁兵往來為游援。
金進攻數敗,不得志,圍之益急。晉寧俗不井飲,寄汲於河。金人載茭石湮壅支流,城中水乏絶,儲偫浸罄,鎧仗空敝,人人惴憂,知殞亡無日。徽言能得眾心,奮枵餓傷夷之餘,裒折槊斷刃,以死固守。既自度不支,取炮機、篦格,凡守具悉火之,曰:「無以遺敵。」遣人間道馳書其兄昌言曰:「徽言孤國恩死矣,兄其勉事君。」一夕,裨校李位、石贇系帛書飛笴上,陰約婁宿啟外郭納金兵。徽言與太原路兵馬都監孫昂決戰門中,所格殺甚眾,退嬰牙城以守。金人攻之不已,徽言置妻子室中,積薪自焚。仗劍坐堂上,慷慨語將士:「我天子守土臣,義不見蔑敵手。」因拔佩刀自擬,左右號救持之急,金兵猥至,挾徽言以去,然猶憚其威名。
婁宿得徽言所親說徽言:「盍具冠AX見金帥。」徽言斥曰:「朝章,覲君父禮,以入穹廬可乎?汝污偽官,不即愧死,顧以為榮,且為敵人搖吻作說客耶?不急去,吾力猶能搏殺汝。」婁宿就見徽言,語曰:「二帝北去,爾其為誰守此?」徽言曰:「吾為建炎天子守。」婁宿曰:「我兵己南矣,中原事未可知,何自苦為?」徽言怒曰:「吾恨不屍汝輩歸見天子,將以死報太祖、太宗地下,庸知其他!」婁宿又出金制曰:「能小屈,當使汝世帥延安,舉陝地並有之。」徽言益怒,罵曰:「吾荷國厚恩,死正吾所,此膝詎為汝輩屈耶?汝當親刃我,不可使餘人見加。」婁宿舉戟向之,覬其懼狀。徽言披衽迎刃,意象自若。飲以酒,持杯擲婁宿曰:「我尚飲汝酒乎?」慢罵不已。金人知不可屈,遂射殺之。粘罕聞其死,怒婁宿曰:「爾粗狠,何專殺義人以逞爾私?」治其罪甚慘。
初,徽言與劉光世束髮雅故。光世被命援太原,次吳堡津,輒頓不進。徽言移書趣行,未聽;又諭以太原危不守,旦暮望救,總管承詔赴急,不宜稽固取方命罪,光世猶前卻。徽言即露章劾其逗撓,封副與之,光世惶遽引道。
宣撫使張浚與諸使者相繼以死節事聞,高宗撫幾震悼,顧謂宰相曰:「徐徽言報國死封疆,臨難不屈,忠貫日月,過于顏真卿、段秀實遠矣。不有以寵之,何以勸忠,昭示來世。」乃贈晉州觀察使,謚忠壯。再贈彰化軍節度。
孫昂,亦引刀欲自刺,金人擁至軍前,不屈而死,至是贈成忠郎、圍練使。徽言子岡既同死事,而從孫適亦以守安豐死。昂父翊,宣和末知朔寧府,救太原,死於陣。各世著忠義雲。
向子韶,字和卿,開封人,神宗後再從侄也。年十五入太學,登元符三年進士第。特恩改承事郎,授荊南府節度判官,累官至京東轉運副使。屬郡郭奉世進萬緡羨餘,戶部聶昌請賞之以勸天下。子韶劾奉世,且言近臣首開聚斂之端,浸不可長,士論韙之。以父憂免,起複,知淮寧府。
建炎二年,金人犯淮寧,子韶率諸弟城守,諭士民曰:「汝等墳墓之國,去此何之,吾與汝當死守。」時有東兵四千人,第三將岳景綬欲棄城率軍民走行在,子韶不從,景綬引兵迎敵而死。金人晝夜攻城,子韶親擐甲冑,冒矢石,遣其弟子率赴宗澤乞援兵,未至,城陷。子韶率軍民巷戰,力屈為所執。金人坐城上,欲降之,酌酒于前,左右抑令屈膝,子韶直立不動,戟手責罵,金人殺之。其弟新知唐州子褒、朝請郎子家等與闔門皆遇害,惟一子鴻六歲得存。事聞,再贈通議大夫,官其家六人,後謚忠毅。初,金人至淮寧府,楊時聞之曰:「子韶必死矣。」蓋知其素守者云。
楊邦乂,字晞稷,吉州吉水人。博通古今,以舍選登進士第,遭時多艱,每以節義自許。歷婺源尉、蘄廬建康三郡教授,改秩知溧陽縣。會叛卒周德據府城,殺官吏。邦乂立縣獄囚趙明於庭,欲誅之,因諭之曰:「爾悉裡中豪傑,誠能集爾徒為邑人誅賊,不惟宥爾罪,當上功畀爵。」明即請行,邦乂飲之卮酒,使自去。越翼日,討平之。
建炎三年,金人至江上。高宗如浙西,留右仆射杜充為禦營使,駐紮建康,命劉光世、韓世忠、王燮諸將悉聽充節制。充性酷而無謀,士心不附。渡岡沙,充遣陳淬、岳飛等及金人戰于馬家渡。自辰至未,戰數合,勝負未決。燮擁兵弗救,淬被擒,燮兵遁,充率麾下數千人降。金人濟江,鼓行逼城。時李梲以戶部尚書董軍餉,陳邦光以顯謨閣直學士守建康,皆具降狀,逆之十里亭。金帥完顏宗弼既入城,梲、邦光率官屬迎拜,惟邦乂不屈膝,以血大書衣裾曰:「寧作趙氏鬼,不為他邦臣。」宗弼不能屈。翼曰,遣人說邦乂,許以舊官。邦乂以首觸柱礎流血,曰:「世豈有不畏死而可以利動者?速殺我。」翼日,宗弼等與梲、邦光宴堂上,立邦乂于庭,邦乂叱梲、邦光曰:「天子以若捍城,敵至不能抗,更與共宴樂,尚有面目見我乎?」有劉團練者,以幅紙書「死活」二字示邦乂曰:「若無多雲,欲死趣書‘死’字。」邦乂奮筆書「死」字,金人相顧動色,然未敢害也。已而宗弼再引邦乂,邦乂不勝憤,遙望大罵曰:「若女真圖中原,天寧久假汝,行磔汝萬段,安得污我!」宗弼大怒,殺之,剖取其心,年四十四。事聞,贈直秘閣,賜田三頃,官為斂葬,即其地賜廟褒忠,謚忠襄,官其四子。
邦乂少處郡學,目不視非禮,同舍欲隳其守,拉之出,託言故舊家,實娼館也。邦乂初不疑,酒數行,娼女出,邦乂愕然,疾趨還舍,解其衣冠焚之,流涕自責。紹興七年,樞密院言邦乂忠節顯著,上曰:「顏真卿異代忠臣,朕昨已官其子孫,邦乂為朕死節,不可不厚褒錄,以為忠義之勸。」加贈徽猷閣待制,增賜田三頃。
列傳第二百七忠義三
曾怘弟悟劉汲鄭驤呂由誠郭永韓浩朱庭傑王允功王薦周中周辛附歐陽珣張忠輔李彥仙邵雲呂圓登宋炎附趙立王復鄭褒附王忠植唐琦李震陳求道
曾怘,字仲常,中書舍人鞏之孫。補太學內捨生,以父任郊社齋郎,累官司農丞、通判溫州,須次於越。
建炎三年,金人陷越,以琶八為帥,約詰旦城中文武官並詣府,有不至及藏匿、不覺察者,皆死。怘獨不往,為鄰人糾察逮捕,見琶八,辭氣不屈。且言:「國家何負汝,乃叛盟欺天,恣為不道。我宋世臣也,恨無尺寸柄以死國,安能貪生事爾狗奴邪?」時金人帳中執兵者皆愕眙相視,琶八曰:「且令出。」左右盡驅其家屬四十口同日殺之越南門外,越人作窖瘞其屍。金人去,怘弟朝散郎{旦心}時知杭州餘杭縣事,制大棺斂其骨,葬之天柱山。事聞,予三資恩澤,官其弟怤、子崈、兄子UD,皆將仕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