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又問曰:「澤之態已聞命矣。水之族將如何居?」神曰:「大道變易,或文或質。沉潛自遂,其類非一。或被甲而邅,或曳裾而圓。或禿而跂,或角而蜿。或吞而呀,或去而牙。或心以之蟹,或目以之蝦。或修臂而立,或橫騖而疾。或發於首,或髯于肘。或儼而莊,或毅而黝。彪彪玢玢,若大虛之含萬匯,名循其生而合乎群者也。」
臣又問曰:「若神之資,其品何如也?」神曰:「清矣靜矣,麗矣至矣,邈難知矣。肇于古,古有所未達;形于今,今有所未察。非希夷合其心于自然,然後上天入地,把三根六。況水居陸處,夫何不燭。彼鞚鯉之賢,轡龍之仙,乃吾之肩也。其餘海若、天吳,陽侯、神胥,齪齪而游,曾不我儔。」
臣又問曰:「《易》稱‘王公設險’,是澤之險可以為固。而歷代興衰,其義安取?」神曰:「天道以順不以逆,地道以謙不以盈。故治理之世,建仁為旌,聚心為城。而弧不暇弦,矛不暇鋒,四海以之而大同。何必恃險阻,何必據要衝?若秦得百二為帝,齊得十二而王。其山為金,其水為湯。守之不義,欻然而亡。水不在大,恃之者敗。水不在微,怙之者危。若漢疲于昆明,桀困于酒池,亦其類也。故黃帝張樂而興,三苗棄義而傾。則知洞庭之波以仁不以亂,以道不以賊,惟賢者觀其知而後得也。」
於是盤桓徙倚,凝精流視。罄以辭對,倏然而晦。
徐鉉見之,曰:「是玄虛之流也。」人多傳寫。
端拱初,太宗知其名,召試辭賦,擢為右正言、直史館兼直秘閣,賜緋魚。元夕,上禦乾元門觀燈,嘉正獻五言十韻詩,其末句云:「兩制誠堪羡,青雲侍玉輿。」上依韻和以賜之,有「狹劣終雖舉,通才列上居」之句,議者以為誡嘉正之好進也。未幾被病,詔以為益王生辰使。所獲金幣,鬻得錢輦歸家,忽一緡自地起立,良久而仆,聞者異之。嘉正疾遂篤,月餘卒,年三十七。
子紓,太子中舍。
羅處約,字思純,益州華陽人,唐酷吏希奭之裔孫。伯祖袞,唐末為諫官。父濟,仕蜀為升朝官。歸朝,至太常丞。處約嘗作《黃老先六經論》,曰:
先儒以太史公論道德,先黃、老而後《六經》,此其所以病也。某曰:「不然,道者何?無之稱也,無不由也。混成而仙,兩儀至虛而應萬物,不可致詰。況名之曰‘道’,道既名矣,降而為聖人者,為能知來藏往,與天地準,故黃、老、姬、孔通稱焉。其體曰道,其用曰神,無適也,無莫也,一以貫之,胡先而尊,孰後而卑。」
「《六經》者,《易》以明人之權而本之於道;《禮》以節民之情,趣于性也;《樂》以和民之心,全天真也;《書》以敘九疇之秘,煥二帝之美;《春秋》以正君臣而敦名教;《詩》以正風雅而存規戒。是道與《六經》一也。」
「矧仲尼祖述堯、舜,則況于帝鴻氏乎?華胥之治,太上之德,史傳詳矣。老聃世謂方外之教,然而與《六經》皆足以治國治身,清淨則得之矣。漢文之時,未遑學校,竇後以之而治,曹參得之而相,幾至措刑。且仲尼嘗問禮焉,俗儒或否其說。」
余曰:「《春秋》昭十七年,郯子來朝,仲尼從而學焉,俾後之人敦好問之旨。矧老子有道之士,周之史氏乎?余謂《六經》之教,化而不已則臻于大同,大道之行則蠟賓息嘆。黃、老之與《六經》,孰為先而孰為後乎?又何必繅藉玉帛然後為禮,筍虡鏞鼓然後為樂乎?余謂太史公之志,斯見之矣。惡可以道之跡、儒之末相戾而疾其說?病之者可以觀徼,未可以觀妙。」
人多重之。
登第,為臨渙主簿,再遷大理評事、知吳縣。王禹偁知長洲縣,日以詩什唱酬,蘇、杭間多傳誦。後並召赴闕,上自定題以試之,以禹偁為右拾遺,處約著作郎,皆直史館,賜緋魚。會下詔求讜言,處約上奏曰:
伏睹今年春詔旨,責以諫官備員未嘗言事,雖九寺、三監之官,亦得盡其讜議。陛下虔恭勞神,厲精求理,力行王道,坐致太平。心先天而不違,德生民而未有,所以散玄黃之協氣,為動植之休祥,而猶不伐功成,屢求獻替,此真唐堯、虞舜之用心也。
臣累日以來,趨朝之暇,或于卿士之內預聞時政之言,皆曰聖上以三司之中,邦計所屬,簿書既廣,綱條實繁,將求盡善之規,冀協酌中之道。竊聞省上言,欲置十二員判官兼領其職,貴各司其局,允執厥中。臣以三司之制非古也。蓋唐朝中葉之後,兵寇相仍,河朔不王,軍旅未弭,以賦調筦榷之所出,故自尚書省分三司以董之。然國用所須,朝廷急務,故僚吏之屬倚注尤深。或重其位以處之,優其祿以寵之,黽勉從事者姑務其因循,盡瘁事國者或生於睚眥,因循則無補于國,睚眥則不協于時。或淺近之人用指瑕於心計,深識之士以多可為身謀。蠹弊相沿,為日已久。今若如十二員判官之說,亦從權救敝之一端也。
然而聖朝之政臻乎治平,當求稽古之規,以為垂世之法。臣嘗讀《說命》之書,以為「事不師古,匪說攸聞」又《二典》曰:「若稽古帝堯。」「若稽古帝舜。」皆謂順考古道而致治平。以臣所見,莫若復尚書都省故事,其尚書丞郎、正郎、員外郎、主事、令史之屬,請依六典舊儀。以今三司錢刀粟帛筦筦榷支度之事,均在二十四司,如此則各有司存,可以責其集事。今則金部、倉部安能知儲廩帑藏之盈虛,司田、司川孰能知屯役河渠之遠近?有名無實,積久生常。況此卻復都省之事,下臣猶能僉知其可,況陛下聰明濬哲乎!
然議者以為不行已久,難於改更,若斷自宸心,下于相府,都省之制,故典存焉。上令下從,孰為不可,蓋人者可與習常,難與適變;可與樂成,難與慮始。在《周易》有之:「天地革而四時成。」此言能改命而創製,及小人樂成則革面以順上矣。況三司之名興于近代,堆案盈幾之籍,何嘗能省覽之乎?復就三司之中,更分置僚屬,則愈失其本原矣。今三司勾院即尚書省,比部元為勾覆之司,周知內外經費,陛下若欲復之,則制度盡在。迨及九寺、三監多為冗長之司,雖有其民,不舉其職。
伏望陛下當治平之日,建垂久之規,不煩更差使臣,別置公署。如此則名正而言順,言順而事成,省其冗員則息其經費,故《書》曰:「唐虞稽古,建官惟百。夏、商官倍,亦克用乂。」伏望法天地簡易之化,建《洪範》大中之道,可以億萬斯年,垂衣裳而端拱矣。
受詔荊湖路巡撫,欲以苛察立名,所奏劾甚眾,官吏多被黜責。淳化三年卒,年三十三。
初,濟為開封府司錄,太宗尹京,頗嘉其強干。太平興國中,處約與兄賁同舉進士,上臨試,知賁,濟之子,遂置之高等。八年,處約復登第。賁後至員外郎。
處約形神豐碩,見者加重,雖有詞采而急於進用,時論亦以此薄之。卒後,蘇易簡、王禹偁集其文凡十捲,題曰《東觀集》。禹偁為序,易簡表上之,詔付史館。
蜀士又有嚴儲者,太平興國中進士,後直史館,使河北督軍糧,陷于契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