興州帥吳挺死,端禮謂樞密趙汝愚曰:「吳氏世握蜀兵,今若復令承襲,將為後患。」汝愚是其言,合辭以奏,光宗意未決,端禮言:「汝愚所請為蜀計,為東南計。夫置大將而非其人,是無蜀也,無蜀,是無東南也。今軍中請帥而遲遲不報,人將生心。」不聽。後挺子曦卒以蜀叛,如端禮言。
上以疾不朝重華宮,孝宗崩,又不能發喪,人情恟然。端禮謂宰相留正曰:「公獨不見唐肅宗朝群臣發哀太極殿故事乎?宜請太皇太后代行祭之禮。」於是宰執以請于太皇太后,留正懼,入臨重華宮,仆地致仕而去。
太皇太后垂簾,策皇子嘉王即皇帝位,王流涕遜避。端禮奏:「太上違豫,大喪乏主,安危之機在於呼吸,太皇太后非為陛下計,乃為太上皇帝計,為宗社計。今堅持退讓,不思國家之大計,是守匹夫之小節而昧天子之大孝也。」寧宗TM然收淚,不得已,側身就禦坐之半。端禮與汝愚再拜固請,寧宗乃正禦坐,退行禫祭禮。
進端禮知樞密院事兼參知政事。汝愚去右丞相位,端禮代之。始,端禮與汝愚同心共政,汝愚嘗曰:「士論未一,非余處恭不能任。」及韓侂冑以傳道之勞,浸竊威柄,汝愚等欲疏斥之,謀泄而汝愚逐。端禮不能遏,但長吁而已。
浙西常平黃灝以放民租竄,知婺州黃度以庇蜀吏褫職罷郡,二人皆侂冑所憾,端禮執奏,竟不免于罪。太府丞呂祖儉坐上書忤侂冑南遷,端禮救解不獲,公議始歸責焉。他日見上,言除從官中書不知,朝綱已紊,禍根已滋。即丐去,不許,進左丞相。
端禮在相位期年,頗知擁護善類,然為侂冑所制,壹鬱不愜志,稱疾求退,以觀文殿大學士提舉洞霄宮。居頃之,判潭州,移慶元,復帥潭。薨,授少保、郇國公致仕,贈太傅,謚忠肅。子嶸,工部尚書。
李璧字季章,眉之丹稜人。父燾,典國史。壁少英悟,日誦萬餘言,屬辭精博,周必大見其文,異之曰:「此謫仙才也。」孝宗嘗問燾:「卿諸子孰可用?」燾以璧對。以父任入官,後登進士第。召試,為正字。
寧宗即位,徙著作佐郎兼刑部郎、權禮部侍郎兼直學士院。時韓侂冑專國,建議恢復,宰相陳自強請以侂冑平章國事,遂召璧草制,同禮部尚書蕭達討論典禮,命侂冑三日一朝,序班丞相上。
璧受命使金,行次揚州,忠義人朱裕挾宋師襲漣水,金人憤甚,璧乞梟裕首境上,詔從其請。璧至燕,與金人言,披露肝膽,金人之疑頓釋。璧歸,侂冑用師意方鋭,璧言:「進取之機,當重發而必至,毋輕出而苟沮。」既而陳景俊使北還,贊舉兵甚力,錢象祖以沮兵議忤侂冑得罪貶,璧論襄陽形勢,深以腹心為憂,欲待敵先發,然後應之,侂冑意不懌,於是四川、荊、淮各建宣撫而師出矣。
璧度力不能回,乃入奏:「自秦檜首倡和議,使父兄百世之仇不復開于臣子之口。今廟謀未定,士氣積衰,苟非激昂,曷克丕應。臣愚以為宜亟貶秦檜,示天下以仇恥必復之志,則宏綱舉而國論明,流俗變而人心一,君臣上下奮勵振作,拯潰民于殘虐,湔祖宗之宿憤。在今日舉而措之,無難矣。」疏奏,秦檜坐追王爵。議者謂璧不論檜之無君而但指其主和,其言雖公,特以迎合侂冑用兵之私而已。
初,侂冑召葉適直學士院,草出師詔,適不從,乃以屬璧,由是進權禮部尚書。侂冑既喪師,始覺為蘇師旦所誤,一夕招璧飲,酒酣,及師旦事,璧微擿其過,覘侂冑意向,乃極言:「師旦怙勢招權,使明公負謗,非竄謫此人,不足以謝天下。」師旦坐貶官。璧又言:「郭倬、李汝翼僨軍誤國之罪,宜誅之以謝淮民。」拜參知政事。
金遣使來,微示欲和意,丘崈以聞,璧貽崈書,俾遣小使致書金帥求成,金帥報書以用兵首謀指侂冑,侂冑大恚,不復以和為意。璧言:「張浚以討賊復仇為己任,隆興之初,事勢未集,亦權宜就和。苟利社稷,固難執一。」侂冑不聽,以張岩代崈,璧力爭,言丘崈素有人望,侂冑變色曰:「方今天下獨有一丘崈邪!」
吳曦叛,據蜀稱王,楊巨源、安丙誅之。事聞,璧議須用重臣宣撫,薦制置使楊輔為宣撫使,而使安丙輔之。丙殺楊巨源,輔恐召變,以書舉劉甲自代,侂冑疑輔避事,璧曰:「孝宗聞吳璘病,亟詔汪應辰權宣撫使職事,蜀賴以安,此故事也。」於是命甲權宣撫使。
方信孺使北歸,言金人欲縛送侂冑,故侂冑忿甚,用兵之意益急。璧方與共政,或勸其速去,毋與侂冑分禍,璧曰:「嘻,國病矣,我去誰適謀此?」會禮部侍郎史彌遠謀誅侂冑,以密旨告璧及錢象祖,象祖欲奏審,璧言事留恐泄,侂冑迄誅,璧兼同知樞密院事。御史葉時論璧反覆詭譎,削三秩,謫居撫州。後輔臣言誅侂冑事,璧實預聞,乃令自便。復官提舉洞霄宮,久之,復以御史奏削三秩,罷祠。
越四年,復除端明殿學士、知遂寧府,未至,而潰兵張福入益昌,戕王人,略閬剽果,至遂寧,璧傳檄諭之,福等讀檄泣下,約解甲降。會官軍至挑賊,賊忿,盡燔其城,顧府治曰:「李公旦夕來居,此其勿毀。」璧馳書大將張威,使調嘉定黎雅砦丁、牌手來會戰,威夜遣人叩門,來言曰:「賊壘堅不可破,將選死士,梯而登,以火攻之。」璧曰:「審爾,必多殺士卒,盍先斷賊汲路與糧道,使不得食,即自成擒矣。」以長圍法授之,威用其謀,賊遂平。
璧尋引疾奉祠。嘉定十五年六月卒,進資政殿學士致仕,謚文懿。
璧嗜學如饑渴,群經百氏搜抉靡遺,于典章制度尤綜練。為文雋逸,所著有《雁湖集》一百卷、《涓塵錄》三卷、《中興戰功錄》三卷、《中興奏議》若干卷、內外製二十捲、《援毫錄》八十捲、《臨汝閒書》百五十捲。璧父子與弟皆以文學知名,蜀人比之三蘇雲。
丘崈字宗卿,江陰軍人。隆興元年進士,為建康府觀察推官。丞相虞允文奇其才,奏除國子博士。孝宗諭允文舉自代者,允文首薦崈。有旨賜對,遂言:「恢復之志不可忘,恢復之事未易舉,宜甄拔實才,責以內治,遵養十年,乃可議北向。」
時方遣范成大使金,祈請陵寢。崈言:「泛使亟遣,無益大計,徒以驕敵。」孝宗不樂,曰:「卿家墳墓為人所據,亦須理索否?」崈對曰:「臣但能訴之,不能請之。」孝宗怒,崈退待罪,孝宗察其忠,不譴也。
遷太常博士,出知秀州華亭縣。捍海堰廢且百年,咸潮歲大入,壞並海田,蘇、湖皆被其害。崈至海口,訪遺址已淪沒,乃奏創築,三月堰成,三州舄鹵復為良田。除直秘閣、知平江府,入奏內殿,因論楮幣折閲,請公私出內,並以錢會各半為定法。詔行其言,天下便之。
知吉州,召除戶部郎中,遷樞密院檢詳文字。被命接伴金國賀生辰使。金歷九月晦,與《統天歷》不合,崈接使者以恩意,乃徐告以南北曆法異同,合從會慶節正日隨班上壽。金使初難之,卒屈服。孝宗喜謂崈曰:「使人聽命成禮而還,卿之力也。」
先是,王抃為樞密,崈不少下之。方迓客時,抃排定程頓奏,上降付接伴,令沿途遵執。崈具奏,謂「不可以此啟敵疑心。」不奉詔。抃憾之,訾崈不禮金使,予祠。起知鄂州,移江西轉運判官,提點浙東刑獄,進直徽猷閣、知平江府,升龍圖閣,移帥紹興府,改兩浙轉運副使,以憂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