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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侮辱與被損害的人 - 62 / 1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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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侮辱與被損害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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朗讀:

「你總是取笑人。但是,我從來就沒有聽你說過這一類活;也從來沒有聽你們那夥人說過這一類話。正好相反,你們那夥人總是把一切藏着掖着,貶低一切,以便使所有的身材,所有的鼻子務必要符合一定的尺寸,一定的規格--似乎這是辦得到的。殊不知這樣做比我們說的和想的要難辦一千倍。可有人卻管我們叫馬托邦!你真該聽聽他們昨天對我是怎麼說的....」

「那你們說的和想的究竟是什麼呢?你說吧,阿廖沙,我聽來聽去好像還沒聽明白似的,」娜塔莎說。


  

①據研究者稱,這句話似在影射俄國革命民主主義者杜勃羅留波夫。

「一般說,導致進步、人道和愛的一切,我們都談,都想;我們談論這一切都是由當代的種種問題引起的。我們談到新聞自由,談到剛剛開始進行的改革,談到對人類的愛,還談到一些當代活動家;我們分析他們,讀他們的著作。但是最主要的是我們互相保證,要彼此開誠相見,直言不諱地彼此說出有關自己的一切,不要怕難為情。只有開誠相見,只有直言不諱才能達到我們要達到的目的。特別努力希望做到這點的是別茲梅金。我把這事告訴了卡佳,她非常讚賞別茲梅金。因此我們大家在別茲海金的領導下都保證一生光明磊落,坐得正,立得直,不管人家怎麼說我們,怎麼對我們品頭論足,都不為所動,決不因我們的熱情、我們的追求、我們的錯誤而感到羞恥,要一往無前。你倘若希望人家尊重你,那首先和最要緊的是你應當尊重你自己;只有這樣,只有自己尊重自己,才能讓別人尊重你。①這話是別茲海金說的,卡佳完全同意他的看法。總之,我們現在已經有了共同的信念和一致的看法,並巨決定先分頭研究自己,然後再一起交流彼此的心得....」

「真是胡說人道!」公爵不安地叫道,「這個別茲海金是幹什麼的;不,不能讓這事這麼下去....」

「不能讓什麼這麼下去?」阿廖沙介面道,「我說父親,為什麼我現在要當着你的面說這一切呢?因為我想,我希望吸收你加入我們的圈子。我已經在那裡替你打了保票。你笑啦,我早料到你會笑我的!但是你聽我把話說完嘛!你心地善良,品德高尚;你會明白的。無非因為你不知道這些人,從來沒有見過這些人,也從來沒有聽說過他們的情況罷了。姑且假定,這一切你都聽說過了,也曾經研究過,你很博學;但是你沒見過他們本人,沒去過他們那兒,因此你又怎能對他們作出正確的評價呢!你僅僅是自以為知道他們。不,你得先到他們那兒去待一會見,聽聽他們說什麼,那時候--那時候我敢替你打保票,你一定會成為我們的人的!而最要緊的是,我想使用一切手段使你得以在你戀戀不捨的那夥人裡面免遭毀滅,使你幡然悔悟,拋棄你的信念。」

公爵一言不發並且帶著一種十分刻薄的嘲笑聽完了這個奇談怪論;他臉上一副刻薄的表情。娜塔莎以一種毫不掩飾的憎惡觀察着他。他看到了這個,但不動聲色。但是,阿廖沙一說完,公爵就猛然放聲大笑。甚至仰靠在椅背上,彷彿忍俊不禁,無法控制自己似的。但是這笑聲完全是做作。看得太清楚了,他之所以發笑,完全是為了狠狠地羞辱一下自己的兒子。阿廖沙果然十分難受;他的整個臉都顯得異乎尋常地傷心。但是他仍舊耐心地等待父親那樂不可支的表演結束。

①以上的話也是對社勃羅留波夫說過的話的諷刺性模擬。

「父親,」他傷心地開口道,「你取笑我這又何苦呢?我對你是直言不諱和坦誠相見的。如果,在你看來,我說的淨是傻話,你開導我不就成了嗎,何必取笑我呢。再說你取笑的又是什麼呢?你取笑的是我現在視為神聖、高尚的東西!好吧,就算我誤入歧途,就算這一切都不對,都是錯的,就算我是個傻瓜,你已經不止一次地這樣稱呼過我了;但是,我即使誤入歧途,那我也是真誠的和光明正大的;我並沒有辱沒自己的貴族門第。我為崇高的思想而感到振奮。即使這些思想是錯誤的,但是產生這些思想的基礎卻是神聖的。我剛纔對你說過,你和你們那夥人還沒有說過這一類足以指導我,足以讓我跟你們走的話。倘若這些思想不對,你可以反駁呀,你說點什麼比他們更高明的話給我聽聽,我就跟你走,但是請你不要取笑我,因為這使我十分傷心。」

阿廖沙說這番話的時候襟懷坦白,而且帶有強烈的自尊心。娜塔莎同情地注視着他。公爵甚至詫異地聽完了兒子的表白,立刻改變了自己說話的腔調。


  
「我絲毫沒有侮辱你的意思,我的孩子,」他答道,「相反,我替你感到惋惜。你準備在人生中邁出這樣的一步,我看,你也該自己動動腦子了,別像個愣頭青似的。這就是我的想法。我笑是無意的,絲毫沒有侮辱你的意思。」

「那麼,我為什麼有這樣的感覺呢?」阿廖沙痛心地繼續運,「為什麼我早就感到你對我心懷敵意,對我冷嘲熱諷,全無父子之情呢?為什麼我感到,如果我換了是你,決不會像你現在對我這樣,公然取笑和侮辱自己的兒子呢。我說這樣吧:咱們現在就攤開來說個明白,馬上就說,一了百了,再不要留下絲毫誤解。而且....我要有一說一,決不隱瞞:我進來的時候,我感到這裡也發生了某種誤解;我沒料到會遇到你們在一起,你們全在這裡,而且是這到模樣。難道不對嗎?如果是這樣,倒不如各人都把自己的感覺說出來,好嗎?只有開誠佈公才能防患于未然!」

「你說吧,說吧,阿廖沙!」公爵道,「你剛纔的建議提得很有水平,說不定就應當這麼開頭,」他瞥了一眼娜塔莎,加了一句。

「我要完完全全地開誠佈公,不過請你不要生氣,」阿廖沙開口道,「你自己願意這樣,是你自找的。那你就聽著。你同意我和娜塔莎結婚;你把這幸福給了我們,為此你克服了自己的偏見。你寬宏大量,而且我倆都高度評價你的這一高尚行為。但是你現在為什麼又喜滋滋地不斷向我暗示,我還是個可笑的孩子,根本不適合做丈夫呢。此外,你似乎還想在娜塔莎面前取笑我,貶低我,往我臉上抹黑。你只要能夠抓住什麼,暴露我的可笑的一面,你總是特別高興;這,我不是現在才注意到,而是已經發現很久了。不知道因為什麼你好像極力要向我們證明,我們的婚姻是可笑的、荒唐的,我倆根本不般配。說真格的,你好像自己都不相信你為我們作的安排;你似乎把這一切都看成是玩笑,是個有趣的異想天開,是一出可笑的滑稽劇....我之所以得出這樣的結論,並不僅僅根據你今天說的話。我在那天晚上,即星期二,當咱倆離開這裡回到你那裡去以後,我聽到你的幾個奇特的說法,使我十分驚訝,甚至使我很傷心。星期三,你臨走的時候,又對我們倆現在的狀況作了某些暗示,你也說到了她--倒不是出口傷人,而是相反,但是總有點異樣,跟我想從你嘴裡聽到的不大一樣,有點過于輕薄,有點缺乏愛,對她不很尊重....這情況很難說清楚,但你說話的口吻是清楚的;我的心感覺到了。如果我說錯了,請明示。請解除我的疑慮,給我....給她以鼓勵,因為你也使她傷透了心。我進來的時候一眼就看出了這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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