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著我們的是一張精力充沛而奸詐萬分的面孔。這人長着哲學家的前額和酒色之徒的下頜,似乎他天賦大才,是好是壞姑且不論。可是,只要一看他那下垂、譏誚的眼瞼,那冷酷的藍眼睛,那兇猛、挑釁的鼻子和那咄咄逼人的濃眉,誰也能認出這都是造物主最明顯的危險信號。他一點都不注意別的人,只盯住福爾摩斯的臉,眼中充滿了仇恨和驚異。「你這個魔鬼!」他不停地嘟噥,"你這個狡猾的魔鬼!”
「啊,上校!"福爾摩斯邊說邊整理弄亂了的領子,“就象老戲裡常說的:‘不是冤家不碰頭。’自從在萊辛巴哈瀑布的懸崖上承蒙關照以後,我就沒有再見到你。」
上校就象個精神恍惚的人那樣,仍舊目不轉睛地看著我的朋友。他能說出的只有這一句:"你這狡猾的魔鬼!”
「上校,我還沒有介紹你呢,「福爾摩斯說,」先生們,這位是塞巴斯蒂恩·莫蘭上校,以前在女王陛下的印度陸軍中效力,他是咱們東方帝國所造就的最優秀的射手。上校,我想這樣說是對的:你在獵虎方面的成績仍然是舉國無雙吧?」
這個凶惡的老人一聲不響,仍舊瞪大眼睛看著我的夥伴。他那充滿野性的眼睛和倒豎的鬍子使自己活象一隻虎。
「奇怪,我這個很簡單的計策能使這麼一個老練的獵手受騙。「福爾摩斯說,」這應該是你很熟悉的辦法。你不是也在一棵樹下拴只小山羊,自己帶著來複槍藏在樹上,等着這只作為誘餌的小山羊把老虎引來嗎?這所空屋成了我的樹,你就是我想打的虎。你大概還帶著幾支備用的槍,以防出現好幾隻老虎,或是你自己萬一沒有瞄準好,而這是不大可能的。他們都是我的備用槍,「他指了指周圍的人,」這是個確切的比擬。」
莫蘭上校一聲怒吼向前衝來,但被兩個警察拽了回去。他臉上露出的憤怒表情看著真可怕。
「我承認你有一招出乎我意外,「福爾摩斯說,」我沒有料到你也會利用這所空屋跟這扇方便的前窗。我猜想你在街上行動,那裡有我的朋友雷斯垂德和他的隨從在等着你。除了這一點以外,一切都如我所料。」
莫蘭上校轉過臉對著官方偵探。
「你可能有、也可能沒有逮捕我的正當理由,「他說,」但至少沒有理由叫我受這個人的嘲弄。如果我現在是處于法律的掌握中,一切都照法律辦吧!」
「你說得倒是很合理,「雷斯垂德說,」福爾摩斯先生,我們走以前,你還有別的要講嗎?」
福爾摩斯早把那支威力很大的汽槍從地板上撿起來了,正在細看它的結構。
「真是一件罕見的武器,「他說,」無聲而且威力極大。我認識這個雙目失明的德國技工馮·赫德爾,這支槍是他給莫里亞蒂教授特製的。我知道有這麼一支槍已經好幾年了,雖然以前沒有機會擺弄它。雷斯垂德,我特別把這支槍,還有這些適用的子彈,都交給你們保管。」
「你可以放心交我們保管,福爾摩斯先生,「雷斯垂德說,這時大家都向房門口走去,」你還有什麼話嗎?」
「就問一下你準備以什麼罪名提出控告?」
「什麼罪名?自然是企圖謀殺福爾摩斯先生了。」
「這不成,雷斯垂德。我一點不打算在這件事情上出面。這場出色的逮捕是你的功勞,而且只是你的功勞。雷斯垂德,我祝賀你!你以經常表現的智勇雙全抓住了他。」
「抓住了他!抓住了誰,福爾摩斯先生?」
「就是全體警察一直沒有找到的這個莫蘭上校,他在上月三十日把一顆開花子彈裝在汽槍裡,對準公園路
427號二樓正面的窗口開了一槍,打死了羅諾德·阿德爾。就是這個罪名,雷斯垂德。現在,華生,要是你能忍受從破窗口吹進的冷風,不妨到我書房去抽一支雪茄煙,獃上半個小時,這樣可以讓你消遣一下。」
我們的老房間,多虧邁克羅夫特的監督和赫德森太太直接照管,完全沒有改變樣子。我一進來就注意到屋裡的整潔確實少見,但是一切原有的標誌依然如故:這一角是作化學試驗的地方,放著那張被酸液弄髒了桌面的松木桌;那邊架子上擺着一排大本的剪貼簿和參考書,都是很多倫敦人想燒掉才高興的東西。我環視四周,掛圖、提琴盒、煙斗架,連裝煙絲的波斯拖鞋都歷歷在目。屋裡已經有兩人:一個是我們進來時笑臉相迎的赫德森太太,另一個是在今晚的險遇中起了那麼大作用而樣子冷淡的假人。我朋友的這個做得維妙維肖的、上過顏色的蠟像,擱在一個小架子上,披了一件他的舊睡衣,從大街上望過去,完全逼真。
「一切預防措施你全遵守了嗎,赫德森太太?」
「照你的吩咐,我是跪着干的,先生。」
「好極了。你完成得非常好。你看見子彈打在什麼地方了嗎?」
「看見了,先生。恐怕子彈已經打壞了您那座漂亮的半身像。它恰好穿過頭部,然後碰在牆上砸扁了。這是我在地毯上撿到的,給您吧!」
福爾摩斯伸手把子彈遞給我。"一顆鉛頭左輪子彈。真巧妙,誰會發現這樣的東西是從汽槍中打出來的?好吧,赫德森太太,我非常感謝你的幫助。現在,華生,請你在老位子上再坐下來,有幾點我想和你討論一下。”
他已經脫掉那件舊禮服大衣,換上他從蠟像上取下來的液稚攏謔怯殖閃送盞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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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老獵手居然手還不抖,眼也不花,「他一邊檢查蠟像的破碎前額一邊笑着說,」對準頭的後部正中,恰好擊穿大腦。以前在印度他是最好的射手,我想現在倫敦也很少有比他強的。你聽過他的名字嗎?」
「沒有。」
「瞧,這就叫出名!不過,我要是沒記錯,你過去也沒有聽到過詹姆士·莫里亞蒂的名字。他是本世紀的大學者之一。請你把我那本傳記索引從架子上拿下來給我。」
他坐在椅子上,把身體往後靠了靠,大口噴着雪茄煙,懶洋洋地翻着他的記錄。
「我收集在M部的這些材料很不錯。莫里亞蒂這個人不論擺在哪裡都是出眾的。這是放毒犯莫根,這是遺臭萬年的梅裡丟,還有馬修斯——他在查林十字廣場的候診室裡把我左邊的犬齒打掉了。最後這個就是咱們今晚見到的朋友。」
他把本子遞給我,上面寫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