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不,我的好先生,"福爾摩斯說道,“這裡另有一個主謀的人。這不是一個使用截短了的獵槍和拙笨的六響左輪的案件。你可以說這是一個老對手干的。可是我說這是莫里亞蒂的手法。這次犯罪行動是從倫敦指揮的,不是從美國來的。」
「可是他的動機是什麼呢?」
「因為下這種毒手的人是一個不甘心失敗的人,這個人完全與眾不同的地方就在於,他所作的一切事都一定要達到目的。這樣一個有才智的人和一個龐大的組織動手去消滅一個人,就如同鐵鎚砸胡桃,用力過度顯得荒謬可笑,不過,這胡桃自然輕而易舉地被砸碎了。」
「這個人和這件事有什麼關係呢?」
「我只能告訴你,我們知道這些事,還是莫里亞蒂的一個助手走漏的消息。這些美國人是經過慎重考慮的。他們象其他外國罪犯那樣,要在英國作案,自然就與這個犯罪的巨匠合夥了。從那時期,他們要害的人的命運就注定了。最初莫里亞蒂派他的手下去尋找要謀殺的人,然後指示怎樣去處理這件事。結果,當他看到鮑德溫暗殺失敗的報告以後,他就親自動手了。你曾聽到我在伯爾斯通莊園向貴友警告過,未來的危險比過去的要嚴重得多。我沒說錯吧?」
巴克生氣地攥緊拳頭敲打着自己的頭部,說道:「你是說我們只能聽任他們擺佈嗎?你是說沒有一個人能敵得過這個魔王嗎?」
「不,我沒這麼說,"福爾摩斯說道,他的雙眼似乎遠望着未來,“我並沒有說他是不能打倒的。可是你必須給我時間——你必須給我時間!」
一時之間,我們大家沉默不語,而福爾摩斯頗有預見的炯炯雙目似慾望穿雲幕。
最後致意
前言
歇洛克·福爾摩斯先生的朋友們將高興地得悉,他仍然健在,雖然有時因受風濕病的侵襲而顯得有點跛顛。多年來,他一直住在距伊斯特本五英里外的一處丘陵草原的農場裡,以研究哲學和農藝學消磨時光。在這段休息期間,他謝絶了酬金極為優厚的各種案件,決定從此退休不幹。可是由於德國要打仗,為了配合政府,他又出色地將智慧和實踐結合在一起,取得了《最後致意》中所記載的這些歷史性成果。原先長期放在我的公事包裡的幾件以前的記錄,也被收入《最後致意》中,以便使之得以編輯成集。
醫學博士
約翰·H·華生
一 約翰·斯考特·艾克爾斯先生的離奇經歷
我從筆記本的記載裡發現,那是一八九二年三月底之前的一個寒風凜冽的日子。我們正坐著吃午飯,福爾摩斯接到了一份電報,並隨手給了回電。他一語未發,但是看來心中有事,因為他隨後站在爐火前面,臉上現出沉思的神色,抽着煙斗,不時瞧著那份電報。突然他轉過身來對著我,眼裡顯出詭秘的神色。
「華生,我想,我們必須把你看作是一位文學家,"他說。“‘怪誕’這個詞你怎麼解釋的?」
「奇怪——異常,」我回答。
他對我的定義搖了搖頭。
「肯定具有更多的含義,"他說,“實質上還含有悲慘和可怕這一層意思。如果回想一下你那些長期折磨公眾的文章,你就會認識到‘怪誕’這個詞的深一層的意思往往就是犯罪。想一想‘紅髮會’那件事吧,開頭相當怪誕,結果卻是鋌而走險,企圖搶劫。還有,‘五個桔核‘的那件事,也是再怪誕不過了,結果直接引出一場命案來。所以,‘怪誕’這個詞總是引起我警惕。」
「電報裡也有這個詞嗎?」我問。
他大聲地讀起電文來。
“適遇極難置信而怪誕之事。可否向你求教?
斯考持·艾克爾斯
查林十字街郵局”
「男的還是女的?」我問。
「當然是男的。女的是不會拍這種先付回電費的電報的。是女的,就自己來了。」
「你見他嗎?」
「親愛的華生,自從我們關押了卡魯塞斯上校以來,你知道我是多麼厭煩。我的腦子象一部空轉的引擎那樣,由於沒有和它所要製造的工件連接上而散成碎片。生活平淡,報紙枯燥,大膽和浪漫似乎已經永遠在這個犯罪的世界上絶跡了。照此看來,你可以問我是否準備研究任何新的問題,不管它到頭來是多麼微不足道。不過現在,要是我沒有弄錯的話,我們的當事人已經來了。」
樓梯上傳來有節奏的腳步聲。過了一會兒,一個高大結實、鬍子花白而威嚴可敬的人被帶進了房間。他那沉痛的面容和高傲的態度說明了他的身世。從他的鞋罩到金絲眼鏡,可以看出他是個保守黨人,教士,好公民,道道地地的正統派和守舊派。但是,某種驚人的經歷打亂了他原有的鎮靜,這在他豎起的頭髮,通紅而帶慍色的臉上,以及慌張而激動的神態上都留下了痕跡。他立刻開門見山地談其他的事情。
「我遇到了一種最奇特最不愉快的事,福爾摩斯先生,「他說,」我有生以來從未有過這樣的遭遇。這是最不成體統的——最無法容忍的了。我堅決要求作出些解釋。」他怒氣沖沖地說。
「請坐下,斯考特·艾克爾斯先生,「福爾摩斯用安慰的聲調說。」首先,我是否可以問一下,你究竟為什麼要來找我?」「唔,先生,在我看來,這件事和警察無關,而且,當你聽完了這件事,你一定會同意,我不能扔下這件事不管。我對私人偵探這一等人絲毫不感興趣,不過,儘管如此,久仰您的大名——」
「是這樣。可是,其次,你為什麼不立刻就來呢?」
「這是什麼意思?」
福爾摩斯看了一下表。
「現在是兩點過一刻,"他說,“你的電報是在一點鐘左右發的。不過,要不是看出你是在一醒來時就遇到麻煩的話,那麼,誰也不會注意你這副裝扮的。」
我們的當事人理了一理沒有梳過的頭髮,摸了一下沒有刮過的下巴。
「你說得對,福爾摩斯先生。我絲毫沒有想到要梳洗。離開那樣一座房子我真是求之不得的。在我來此之前,我四處奔跑打聽。我去找房產管理員。你知道,他們說加西亞先生的房租已經付過了,說威斯特里亞寓所一切正常。」
「喂,喂,先生,"福爾摩斯笑着說道,“你真象我的朋友華生醫生,他有一個壞習慣,老是一開頭就沒有把事情講對頭。請你把你的思路整理一下,有條有理地告訴我,到底出了什麼事,使你頭不梳臉不刮,禮靴和背心的鈕扣都沒有扣好,就跑出來尋求指導和援助了。」
我們的當事人臉帶愁容,低頭看了一看自己豈不尋常的外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