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卻說張飛在芒碭山中,住了月餘,因出外探聽玄德消息,偶過古城。入縣借糧;縣官不肯,飛怒,因就逐去縣官,奪了縣印,占住城池,權且安身。當日孫乾領關公命,入城見飛。施禮畢,具言:「玄德離了袁紹處,投汝南去了。今雲長直從許都送二位夫人至此,請將軍出迎。」張飛聽罷,更不回言,隨即披掛持矛上馬,引一千餘人,徑出北門。孫乾驚訝,又不敢問,只得隨出城來。關公望見張飛到來,喜不自勝,付刀與周倉接了,拍馬來迎。只見張飛圓睜環眼,倒豎虎鬚,吼聲如雷,揮矛向關公便搠。關公大驚,連忙閃過,便叫:「賢弟何故如此?豈忘了桃園結義耶?」飛喝曰:「你既無義,有何面目來與我相見!」關公曰:「我如何無義?」飛曰:「你背了兄長,降了曹操,封侯賜爵。今又來賺我!我今與你拚個死活!」關公曰:「你原來不知!我也難說。現放著二位嫂嫂在此,賢弟請自問。」二夫人聽得,揭簾而呼曰:「三叔何故如此?」飛曰:「嫂嫂住着。且看我殺了負義的人,然後請嫂嫂入城。」甘夫人曰:「二叔因不知你等下落,故暫時棲身曹氏。今知你哥哥在汝南,特不避險阻,送我們到此。三叔休錯見了。」糜夫人曰:「二叔向在許都,原出於無奈。」飛曰:「嫂嫂休要被他瞞過了!忠臣寧死而不辱。大丈夫豈有事二主之理!」關公曰:「賢弟休屈了我。」孫乾曰:「雲長特來尋將軍。」飛喝曰:「如何你也胡說!他那裡有好心,必是來捉我!」關公曰:「我若捉你,須帶軍馬來。」飛把手指曰:「兀的不是軍馬來也!」關公回顧,果見塵埃起處,一彪人馬來到。風吹旗號,正是曹軍。張飛大怒曰:「今還敢支吾麼?」挺丈八蛇矛便搠將來。關公急止之曰:「賢弟且住。你看我斬此來將,以表我真心。」飛曰:「你果有真心,我這裡三通鼓罷。便要你斬來將!」關公應諾。須臾,曹軍至。為首一將,乃是蔡陽,挺刀縱馬大喝曰:「你殺吾外甥秦琪,卻原來逃在此!吾奉丞相命,特來拿你!」關公更不打話,舉刀便砍。張飛親自擂鼓。只見一通鼓未盡,關公刀起處,蔡陽頭已落地。眾軍士俱走。關公活捉執認旗的小卒過來,問取來由。小卒告說:「蔡陽聞將軍殺了他外甥,十分忿怒,要來河北與將軍交戰。丞相不肯,因差他往汝南攻劉闢。不想在這裡遇著將軍。」關公聞言,教去張飛前告說其事。飛將關公在許都時事細問小卒;小卒從頭至尾,說了一遍,飛方纔信。
正說間,忽城中軍士來報:「城南門外有十數騎來的甚緊,不知是甚人。」張飛心中疑慮,便轉出南門看時,果見十數騎輕弓短箭而來。見了張飛,滾鞍下馬。視之,乃糜竺、糜芳也。飛亦下馬相見。竺曰:「自徐州失散,我兄弟二人逃難回鄉。使人遠近打聽,知雲長降了曹操,主公在於河北;又聞簡雍亦投河北去了。只不知將軍在此。昨于路上遇見一夥客人,說有一姓張的將軍,如此模樣,今據古城。我兄弟度量必是將軍,故來尋訪。幸得相見!」飛曰:「雲長兄與孫乾送二嫂方到,已知哥哥下落。」二糜大喜,同來見關公,並參見二夫人。飛遂迎請二嫂入城。至衙中坐定,二夫人訴說關公曆過之事,張飛方纔大哭,參拜雲長。二糜亦俱傷感。張飛亦自訴別後之事,一面設宴賀喜。
次日,張飛欲與關公同赴汝南見玄德。關公曰:「賢弟可保護二嫂,暫住此城,待我與孫乾先去探聽兄長消息。」飛允諾。關公與孫乾引數騎奔汝南來。劉闢、龔都接着,關公便問:「皇叔何在?」劉闢曰:「皇叔到此住了數日,為見軍少,復往河北袁本初處商議去了。」關公怏怏不樂。孫乾曰:「不必憂慮。再苦一番驅馳,仍往河北去報知皇叔,同至古城便了。」關公依言,辭了劉闢、龔都,回至古城,與張飛說知此事。張飛便欲同至河北。關公曰:「有此一城,便是我等安身之處,未可輕棄。我還與孫乾同往袁紹處,尋見兄長,來此相會。賢弟可堅守此城。」飛曰:「兄斬他顏良、文醜,如何去得?」關公曰:「不妨。我到彼當見機而變。」遂喚周倉問曰:「臥牛山裴元紹處,共有多少人馬?」倉曰:「約有四五百。」關公曰:「我今抄近路去尋兄長。汝可往臥牛山招此一枝人馬,從大路上接來。」倉領命而去。
關公與孫乾只帶二十餘騎投河北來,將至界首,乾曰:「將軍未可輕入,只在此間暫歇。待某先入見皇叔,別作商議。」關公依言,先打發孫乾去了,遙望前村有一所莊院,便與從人到彼投宿。莊內一老翁攜杖而出,與關公施禮。公具以實告。老翁曰:「某亦姓關,名定。久聞大名,幸得瞻謁。」遂命二子出見,款留關公,並從人俱留于莊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