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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素貴寵日隆。其弟約、從父文思、弟紀及族父異並尚書、列卿,諸子無汗馬勞,位柱國、刺史。家僮數千,後庭妓妾曳綺羅者以千數;第宅華侈,制擬宮禁。有鮑亨者善屬文,殷冑者工草隷,並江南士人,因高智慧沒為奴。親戚故吏,布列清顯。其盛近古未聞。煬帝初為太子,忌蜀王秀,與素謀之,構成其罪,後竟廢黜。朝臣有違忤者,雖至誠體國如賀若弼、史萬歲、李綱、柳彧等,素皆陰中之。若有附會及親戚,雖無才用,必加進擢。朝廷靡然,莫不畏附。唯兵部尚書柳述,以帝婿之重,數于上前面折素。大理卿梁毗,抗表言素作威作福。上漸疏忌之,後因出敕曰:「仆射,國之宰輔,不可躬親細務,但三五日一度向省評論大事。」外示優崇,實奪之權,終仁壽之末,不復通判省事。上賜王公已下射,素箭為第一,上手以外國所獻金精盤價直巨萬以賜之。四年,從幸仁壽宮,宴賜重疊。
及上不豫,素與兵部尚書柳述、黃門侍郎元岩等入侍疾。時皇太子入居大寶殿,慮上有不諱,須豫防擬,乃手自為書,封出問素。素條錄事狀,以報太子。宮人潛送於上,上覽而大恚。所寵陳貴人又言太子無禮。上遂發怒,欲召庶人勇。太子謀之素,素矯詔追東宮兵士帖上台宿衛,門禁出入,並取宇文述、郭衍節度。又令張衡侍疾。上以此日崩,由是頗有異論。
會漢王諒反,遣茹茹天保往東蒲州,燒斷河橋,又遣王子併力拒守。素將輕騎五千襲之。潛于渭口宵濟,比明擊之。天保敗,子懼,以城降。有詔征還。初素將行,計日破賊,皆如所量。帝於是以素為并州道行軍總管、河北道安撫大使,討諒。時晉、絳、呂三州併為諒城守,素各以二千人縻之而去。諒遣趙子開擁眾十餘萬,築絶徑路,屯據高壁,佈陣五十里。素令諸將以兵臨之,自以奇兵深入霍山,緣崖谷而進,直指其營,一戰破之,諒所署介州刺史梁修羅屯介休,聞素至,懼,棄城而走。進至清源,去并州三十里。率其將王世宗、趙子開、蕭摩訶等來拒戰,又擊破之,禽蕭摩訶。退保并州,素進兵圍之。諒窮而降,餘黨悉平。帝遣素弟修武公約賫手詔勞,素上表陳謝。其月,還京師。從駕幸洛陽,以素領營東京大監。以平諒功,拜其子萬石、仁行、侄玄挺皆儀同三司,賚物五萬段、羅綺千匹、諒之妓妾二十人。大業元年,遷尚書令賜東京甲第一區、物二千段,尋拜太師,余官如故。前後賞錫不可勝計。明年,拜司徒,改封楚公,真食二千五百戶。其年病薨,謚曰景武。贈光祿大夫、太尉公、弘農河東絳郡臨汾文城河內汲郡長平上黨河十郡太守,給轀輬車、班劍三十人、前後部羽葆鼓吹、粟麥五千石、物五千段,鴻臚監護喪事。帝又下詔立碑,以彰盛美。素嘗以五言詩七百字贈番州刺史薛道衡,詞氣穎拔,風韻秀上,為一時盛作。未幾而卒,道衡嘆曰:「人之將死,其言也善,若是乎!」《集》十捲。
素雖有建立策及平楊諒功,然特為帝猜忌,外示殊禮,內情甚薄。太史言楚分野有大喪,因改封素于楚。寢疾之日,帝每令名醫診侯,賜以上藥;然密問醫人,恆恐不死。素又自知名位已極,不肯服藥,變不將慎。每語弟約曰:「我豈須更活邪?」
素貪財貨,營求產業,東西京居宅侈麗,朝毀夕復,營繕無已。爰及諸方都會之處,邸店水磑田宅以千百數。時議以此鄙之。子玄感。
玄感少時晚成,人多謂之痴。唯素每謂所親曰:「此兒不痴也。」及長,美鬚髯,儀貌雄俊,好讀書,便騎射。弱冠,以父軍功位柱國,與其父俱為第二品,朝會則齊列。後文帝命玄感降一等,玄感拜謝曰:「不意陛下寵臣之甚,許以公庭獲展私敬。」初拜郢州刺史,到官潛布耳目,察長吏能不,纖介必知,吏人敬服,皆稱其能。後轉宋州刺史,父憂去職。歲余,拜鴻臚卿,襲爵楚公,遷禮部尚書。性雖驕居,而愛重文學,四海知名之士多趨其門。
後見朝綱漸紊,帝又猜忌日甚,內不自安,遂與諸弟潛謀廢帝立秦王浩。及從征吐谷渾,還至達鬥拔谷,時從官狼狽,玄感欲襲擊行宮。其叔慎曰:「士心尚一,國未有釁,不可圖也。」玄感乃止。時帝好征伐,玄感欲立威名,陰求將領,以告兵部尚書段文振。振以白帝,帝嘉之,謂群臣曰:「將門有將,故不虛也。」於是賚物千段,禮遇益隆,頗預朝政。
帝征遼東,令玄感黎陽督運。遂與武賁郎將王仲伯、汲郡贊治趙懷義等謀,不時進發。帝遣使者逼促,玄感揚言曰:「水路多盜,不可前後而發。」其弟武賁郎將玄縱、鷹揚郎將萬石並從幸遼東,玄感潛遣人召之。時來護兒以舟師自東萊,將入海趣平壤城,軍未發。玄感無以動眾,乃遣家奴偽為使,從東方來,謬稱護失軍期而反。玄感遂入黎陽縣,閉城大募勇夫。於是取颿布為牟甲,署置官屬皆準開皇之舊。移書傍郡以討護為名,令發兵會于倉所。以東光縣尉元務本為黎州刺史,趙懷義為衛州刺史,河內郡主簿唐禕為懷州刺史,有眾且一萬,將襲洛陽。唐禕至河內,馳往東都告之。越王侗、戶部尚書樊子蓋等勒兵備禦。修武縣人相率守臨清關,玄感不得濟,遂於汲郡南度河。從亂如市,數日,屯兵上春門,眾至十餘萬。子蓋令河南贊務裴弘策拒之,弘策戰敗,父老競致牛酒。玄感屯兵尚書省,每有誓眾曰:「我身為上柱國,家累巨萬金,至富貴,無所求也。今者不顧破家滅族者,為天下解倒懸之急,救黎元之命耳。」眾皆悅,詣轅門請自效者日數千。及與樊子蓋書曰:
夫建忠立義,事有多途,見機而作,蓋非一揆。昔伊尹放太甲于桐宮,霍光廢劉賀于昌邑,此並公度內,不能一二披陳。高祖文皇帝誕膺天命,造茲區宇,在FM璣以齊七政,握金鏡以馭六龍,無為而至化流,垂拱而天下乂。今上纂承寶曆,宜固洪基,乃自絶于天,殄人敗德。頻年肆眚,盜賤於是滋多;所在修營,人力為之凋盡。荒淫酒色,子女必被其侵;耽玩鷹犬,禽獸皆離其毒。朋黨相扇,貸賄公行,納邪佞之言,杜正直之口。加以轉輸不息,徭役無期;士卒填溝壑,骸骨蔽原野;黃河之北則千里無煙,江、淮之間則鞠為茂草。
玄感世荷國恩,位居上將。先公奉遺詔曰:「好子孫為我輔弼之,惡子孫為我屏黜之。」所以上稟先旨,下順人心,廢此淫昏,更立明哲。今四海同心,九有咸應,士卒用命,如赴私仇,人庶相趨,義形公道。天意人事,較然可知。公獨害孤城,勢何支久?願以黔黎在念,社稷為心,勿拘小禮,自貽伊戚。誰謂國家,一旦至此!執筆潸然,言無所具。
遂進逼東都城。刑部尚書衛玄率眾自關中來援東都,以步騎二萬度瀍、澗挑戰。玄感偽北,玄逐之,伏兵發,前軍盡沒。後數日,玄復與玄感戰。兵始合,玄感詐令人大呼曰:「官軍已得玄感矣。」玄軍稍怠,玄感與數千騎乘之,大潰,擁八千人而去。玄感驍勇多力,每戰,親運長矛,身先士卒,喑鳴叱吒,所當莫不震懾,論者方之項羽。又善撫馭,士樂致死。由是戰無不捷。玄軍日蹙,糧又盡,乃悉眾決戰,陣于北邙,一日間戰十餘合。玄感弟玄挺中流矢而斃,玄感稍卻。樊子蓋復遣兵攻尚書省,又殺數百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