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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第二次喝了酒後,忽地從他所坐的長凳上站了起來,把桌子推開一些。接着,他端起了蠟燭,用他那只染有血腥氣味的手遮住光,好讓燭光照亮我。他站在我的面前,望着我,欣賞着我。
「你這條狼,我還得告訴你一件事,讓你聽聽。那天晚上你在樓梯上被人絆倒,絆倒你的那個人正是我老奧立克。」
我立刻彷彿又看見那懸吊着熄滅了的燈火的樓梯,看見那守在人燈籠的光投在牆上的笨重樓梯欄杆的陰影;我彷彿又看見了那些我今後再也見不到的房間,看,這扇門半開着,那扇門緊閉着,房中的全部傢具都呈現在眼前。
「老奧立克為什麼要到你那裡去?我再讓你知道些新東西,你這頭狼。你和她把我從鄉下趕出來,逼得我無路可走,連一碗閒飯也吃不到,我便交上了新朋友,認了新主人。我要寫信的時候,他們就會幫助我寫,你不見怪嗎?你這條狼,他們會幫我寫信!他們能寫五十種字型,他們可不像你這個鬼鬼祟祟的東西,你只能寫一種字型。自從那一次你回鄉來參加你姐姐的葬禮,我就作了決定,一心一意要結果你的性命。當時我找不到辦法來結果你,便打探你的行蹤,我這個老奧立克在心中總是盤算着,『無論如何我要把你除掉!』你看發生了什麼,我居然在找你時碰上了你的伯父普魯威斯,有這回事嗎?」
這一來,我眼前又出現了磨坊河濱、凹灣以及老青銅製索走道,一切都形象鮮明地歷歷在目!坐在屋子裡的普魯威斯,已經用過了的信號,那位慈母般的好女人,可愛的克拉娜,成天躺在床上的比爾·巴萊老頭,一切一切都在眼前飄浮而去,彷彿借助了我生命的急流飛速奔騰,直入大海。
「你居然也有個伯父!我在葛奇裡鐵匠鋪子時就認識你,那時你不過是這麼大的小狼崽子,我本來可以用大拇指和食指抓住你一掐就致你于死地。那時每逢星期天我看到你無所事事地在新發芽的樹林裡閒逛,我就想幹掉你;那個時候你根本就沒有什麼伯父。你沒有,你根本就沒有!可是我這個老奧立克後來卻聽說你的普魯威斯伯父最喜歡戴腳鐐,偏偏這副銼開的腳鐐被我在沼澤地上撿到了,當然這是許多年前的事了。於是我就把它收起來,後來我就用這東西砸了你姐姐,好像一頭小公牛一樣兇猛,現在我又要用它來砸你了,聽著,噯?當我聽說了這件事噯?」
他蠻橫地奚落我,又把蠟燭移近我晃動着,我只有把臉轉向一邊,免得蠟燭的火燒着我。
「噢!」他又用蠟燭的火靠近我的面孔晃動着,又是大叫,又是大笑,「一次被火傷,終生怕見火!老奧立克知道你被燒傷了,老奧立克知道你正想把你的普魯威斯偷渡到國外去,老奧立克可算是你的對手,早就預料到今晚你一定來!好吧,我再讓你知道一件事,你這條狼,這是最後的一件事了。要說老奧立克是你的對手,你的普魯威斯伯父也有對手呢。如今侄兒丟掉了,他該注意注意那個人了。如今他那親侄兒的衣服一片也找不到了,屍骨也找不到一根,他該警惕一下那個人了。至于那個人嘛,他是不可能,也不會容忍馬格韋契和他住在同一個國度裡的。是的,我知道馬格韋契這個名字。甚至當馬格韋契還住在海外時,那個人就打探他的消息了,所以他不可能回來而不讓那個人知道。他不可能找那個人的麻煩。那個人能寫五十種字型,和你不同,你這個鬼鬼祟祟的東西只能寫一種字型。噢馬格韋契,可得留神那個康佩生啊,他會把你送上絞刑架!」
他把蠟燭的火又一次靠近我晃動着,熏着我的面孔和頭髮,使我一時像瞎了一般睜不開眼睛。然後他轉過那副粗大結實的身子,把蠟燭放到桌子上。趁他的身子還沒有轉過來時,我禱告着,思唸著喬、畢蒂和赫伯特。
在桌子和正對面的牆之間是一塊幾英呎見方的空地,就在這塊空間裡他懶洋洋地前後踱着步子。看上去他渾身都是勁,比以往更加有力,但見他的兩隻手分開,沉重地垂在兩邊腰間,一雙眼睛對我怒目而視。我知道這次我是定死無疑,毫無一綫生機。我內心憂愁焦急萬分,然而愁緒中出現的都不是詞句,而是一幅幅圖畫。我十分明白,他之所以告訴我他剛纔說的那些話,目的就是為了在一會兒之後把我殺死,並毀屍滅跡,做到人不知鬼不覺。